兄长,马小云却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决心,寻常馆舍,恐难担此任。此学府,须有一处足够广阔、足够独立、亦足够……有象征意义之地,方能彰显其非同寻常,隔绝旧有窠臼,真正培育新才。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请求:
小弟恳请兄长,将正在兴建的阿房宫前殿及附属广阔苑囿,暂借于我,以为学府之基。
什么?!饶是嬴政心志坚如铁石,也骤然变色,几乎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阿房宫!那是他下令兴建、象征天下一统、帝国无上权威与奢华的终极宫殿群!尽管工程浩大,目前主要还处于地基与部分前殿的修建阶段,但其意义非同小可。将如此重要的、带有强烈个人权力象征意义的工程,改为……学堂?!
贤弟……你可知阿房宫乃何所在?嬴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小弟知晓。马小云迎着他惊愕的目光,毫不退缩,正因其意义非凡,用以兴学,才更具震撼与转折之意。
他向前一步,言辞恳切而有力:兄长,阿房宫殿宇千门万户,覆压三百余里,其人力物力耗费之巨,史无前例。纵然建成,无非是彰显皇家威仪,供极少数人享乐。于国于民,实益几何?
然若将其广阔地基、已建成的宏大殿堂、以及那规划中的庞大苑囿,转而用于容纳数千乃至上万学子,用于建造实验室(他解释为‘格物验真之所’)、观测台、农田试验场、工器作坊、藏书楼……将堆积如山的木材、石料、金铜,转化为校舍、书案、仪器……
他的声音激昂起来:兄长,这不再是劳民伤财以筑一人之仙梦,而是聚天下之力,筑万世之基业! 将一座象征奢华与绝对权力的宫殿,转变为孕育未来、开启民智的殿堂,这本身,就是向天下宣告,大秦的追求,已从武功与威仪,转向文治与开创!其意义,远比宫殿本身更加恢弘,更加深远!后世史笔,将如何评价兄长此举?
马小云的话,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嬴政的心头。他陷入剧烈的思想斗争。阿房宫是他的梦想,是他功业的物质化象征。但马小云描绘的图景……将这座本可能背负暴政骂名的奢华宫殿,转变为功在千秋的育才圣地……这其中的历史意义与政治智慧,让他怦然心动。
他想起了那本史书中对秦亡原因的隐晦指责,想起了自己内心对青史评价的隐秘在意。如果阿房宫以这种方式存在……
更重要的是,马小云点出了他最核心的需求——人才!没有能理解并运用那些新知识、新视野的人才,他的万世帝国、他的寰宇野心,终究是空中楼阁。
可是……工程已动,民夫已征,骤然转向,朝野必有非议……嬴政仍有顾虑。
兄长可下诏,言明为储才以应天时,兴学以固国本,将阿房宫工程转为帝国大学苑之建。已征集之民夫工匠,可转为营建学舍、制作教具,其酬劳待遇或可优于寻常徭役,反能安定人心。所需特殊物料、设计,小弟可提供部分。马小云早已思考周全,至于非议……兄长何惧之有?此乃扭转乾坤、泽被后世之圣举,非常人之见所能度量。且,黑冰台可密切关注舆情,引导言论。
嬴政在殿中缓缓踱步,灯光将他踱躇的身影拉长。一边是象征个人无上权威与享受的奢华宫殿,一边是可能奠定帝国长久未来、洗刷潜在污名、并真正绑定马小云全部智慧与心血的育才伟业……
良久,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马小云,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与清明,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锐意。
好!他重重一拍御案,便依贤弟所言!”
传朕旨意:阿房工程,即刻转向!以现有地基、殿基及规划苑囿,兴建大秦帝国格物博文大学苑!命少府、将作少府全力配合马先生规划!原征发民夫工匠,待遇从优,专事学苑营建!敢有非议阻挠者,严惩不贷!
他看向马小云,目光灼灼:贤弟,朕便将这未来的天下第一宫,交予你,去塑造大秦真正的第一学府!朕要看看,你能在那里,为朕,为大秦,培育出怎样一群……擎天之柱!
马小云深深一揖,心中亦是一片澎湃。阿房宫的转向,不仅仅是一座建筑的改易,更是一个帝国发展轨迹的象征性转折。在这片原本计划用于极致奢华的土地上,他将播种下科学、理性与创新的种子。这片未来的学苑,将不再仅仅是他的教学场所,更是他试图注入这个古老文明的、一股绵长而有力的新血。光明之下,变革从最核心的象征物开始,彻底铺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