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林殿旁的试验田里,最后一批红薯藤蔓被小心翼翼地扦插进高垄,覆上松软的泥土。二十名隶臣在马小云的指挥下,完成了这超越时代的播种工作。看着这片浸润着汗水、寄托着未来希望的田地,即便是这些麻木的隶臣,眼中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光。他们按照马小云的吩咐,开始每日的巡查、记录,学习着辨认杂草与幼苗的区别,笨拙地执行着那些闻所未闻的田间管理指令。
播种完成,并不意味着马小云可以高枕无忧,直接将仙种进献给秦始皇。他深知,在这个极度务实、甚至可以说功利主义盛行的法家帝国,空口白话、尤其是关于“亩产翻数倍”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白话,是极其苍白无力的,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嬴政需要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是能解帝国燃眉之急的实质性利益。几袋奇特的种子,远不如金秋时节那沉甸甸、金灿灿、堆积如山的粮食来得有说服力。他必须等待,等待这片土地用最直接的丰收,替他发声。
就在他潜心规划后续田间管理,并利用系统资源悄悄准备一些小型水利工具(如改进的翻车、桔槔)图纸时,秦始皇的恩赏到了。
来的不是宦官,也不是郎官,而是四名身着素雅宫装、容貌清丽、举止得体的年轻女子。她们在少府丞的引领下,来到兰林殿区域外,由守卫验明身份后,才被允许进入这片“禁地”。为首一位气质略显沉静的宫女上前,对着正在田埂边检查土壤湿度的马小云盈盈一拜,声音清脆:
奴婢春华(连同秋实、夏蝉、冬雪),奉陛下之命,前来侍奉先生起居。
马小云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四位女子。她们年纪都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眼神中有好奇,有恭顺,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这片宫苑内奇异景象(平整的田地、古怪的农具)的讶异。他心中了然,这所谓的侍奉,既是帝王示恩的手段,也未尝不是一种更高级别的监视。将四个耳目放在他身边,总比让不明底细的宦官或郎官终日在他眼前晃荡要柔和且周到得多。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骤然得势的方士,或是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士人,面对帝王亲赐的、容貌姣好的侍女,恐怕早已心花怒放,坦然受之。但马小云不同。
他来自一个信息爆炸、个体意识高度觉醒的时代,更是在现代社会的竞争与压力中摸爬滚打,经历过现实的毒打。他深知人性的复杂,权力的诡谲,更习惯了独立自主,不喜、也不信这种依附性的关系。让人近身服侍,对他而言并非享受,反而是一种需要时刻提防的负担。穿衣吃饭、整理内务,他自己动手更能保证效率和符合习惯。
至于生理需求……马小云并非圣人,他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面对青春美好的异性,自然会有本能反应。但他更清楚,在这种环境下一时放纵可能带来的后果——情感的牵绊、把柄的遗留、甚至可能存在的更阴险的陷阱。将欲望与生存、与长远目标放在天平上,他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后者。克制,是他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时代生存下去的基本素养。
然而,直接拒绝是不可能的。驳斥皇帝的好意,无异于自找麻烦。他需要一种既能安置这些人,又能化被动为主动的方式。
马小云脸上露出一丝温和却疏离的笑容,对春华说道:有劳陛下挂心,也辛苦四位姑娘了。不过,马某乃山野之人,习惯了自己动手,粗疏惯了,实在不敢劳动诸位。
他话锋一转,看着她们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看四位姑娘皆是灵秀之人,终日做些端茶送水、铺床叠被的琐事,未免可惜。马某虽不才,于医道一途略有心得。陛下既命你等前来,想必也是信得过你们。若你们愿意,不如随我学习一些医理药性,辨识草木之功。一来可打发闲暇,二来学得一技之长,将来无论居于宫中还是归于乡里,总能护佑自身,或许还能惠及他人。不知四位意下如何?
这番话,完全出乎春华四人的意料。她们被选来侍奉这位神秘的马先生,内心本是忐忑不安,不知会面临何种境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寻常男子见到她们时的或贪婪或轻视,反而提出要传授她们医术?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在这个时代,医术,尤其是高明的医术,多是家传师授,秘而不宣,岂会轻易传授给几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困惑,以及一丝……被尊重和点燃的希望火花。为首春华最先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敛衽一礼,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与不确定:先生……先生厚爱,奴婢们感激不尽!只是……奴婢们愚钝,恐有负先生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