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两个字说得认真。
苏晓脸微热,低头收拾梳子布巾:
“该收拾行装了。掌柜娘子说辰时末有趟去北边县城的牛车,我们或许可以搭一程,掩人耳目。”
“嗯。”
云澜点头,目光落在她发间——少了荆钗,她的长发只用一根布带松松系着,几缕碎发垂在颈侧。
他忽然抬手,从自己袖中取出那支原本束发的木簪。
那是根很普通的桃木簪,没有任何雕饰,因为用了许多年,表面已经磨得光滑。
“给你。”
他将木簪递过去。
苏晓怔住:“那你……”
“我用这个就好。”
云澜指了指头上的荆钗。
苏晓接过桃木簪。
簪子还带着他的体温,光滑润泽。
她将它插在自己发间,代替了那根布带。
木簪稍长,她不得不将头发挽得紧些,露出修长的脖颈。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气氛。
彩珠在袖中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它悄悄缩回去,不敢打扰这一刻的静谧。
行装很快收拾妥当。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粗布衣裳,那对香囊,几册地方志,还有苏晓这几日在镇上买的一些干粮。
真正的家当都在储物法器里,表面看来,他们就是一对准备投亲的普通夫妻。
下楼时,掌柜娘子正在柜台后算账。
见二人下来,她热情地招呼:“云相公、苏娘子这是要走了?哟,今日束了发,精神多了!”
她目光在云澜发间的荆钗上停了停,又看向苏晓头上的桃木簪,会心一笑,
“夫妻俩感情真好。”
苏晓脸一红,付了房钱,又额外多给了一些:“这几日多谢照顾。”
“客气什么!”
掌柜娘子收下钱,压低声音道,
“我今早听说,镇外来了几个生面孔,穿着黑袍,打听有没有陌生修士路过……你们路上小心些。”
云澜眼神微凝,点头:“多谢提醒。”
出了客栈,晨雾已散尽。
青石镇的清晨忙碌起来,早点铺子冒出腾腾热气,菜贩推着车吱呀呀走过,学堂里传来孩童的读书声。
两人没有立刻出镇,而是绕到镇西的老井边。
苏晓用水囊装了满满一袋井水——这水确实清甜,路上可以煮茶。
彩珠趁机从袖中溜出来,趴在井沿上喝了几口。
它喜欢这口井,水里有股淡淡的灵气,虽然微弱,却很纯净。
“该走了。”
云澜看了看天色。
牛车停在镇口的老槐树下。
赶车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一个挑着货担的货郎,还有个背着书箱的年轻书生。
见苏晓二人过来,老汉吆喝道:“去北山县城,一人三文,行李另算!”
云澜付了钱,扶苏晓上车。
车上人挤得满满当当,两人只能挨着坐在车尾。
牛车吱吱呀呀启动,缓缓驶出青石镇。
回头望去,小镇在晨光中越来越远。
瓦屋顶上炊烟袅袅,青石板路反射着阳光,街市的声音渐渐模糊。
苏晓摸了摸发间的桃木簪,又看向云澜头上的荆钗。
这两件普通的饰物,成了这三日平凡时光的见证。
牛车颠簸,云澜的身子随着车厢晃动。
苏晓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渡去一缕温和的灵力。
云澜没有挣脱,反而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
他的手很凉,但掌心干燥稳定。
苏晓脸一热,却没有抽回手。
彩珠在袖中蜷成一团,感受着两人之间流动的温暖气息。
它忽然觉得,人类的情感虽然复杂难懂,但有时候……真的很美好。
牛车驶上官道,速度渐快。
风吹起尘土,路旁的田野向后飞掠。
前路未知,危险仍在,但这一刻,他们握紧了彼此的手。
青石镇的三日,结束了。
但绾发时指尖的温度,共乘牛车时交握的手,以及发间交换的木簪荆钗——这些细微的温暖,将被小心收藏,成为漫长征途中的光。
云澜闭目调息,发间的荆钗在风中微微颤动。
苏晓靠在他肩头,看着远方连绵的群山。
下一程,向北。
去寻大日如来炎,去寻归乡路,去寻他们共同的未来。
而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