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知道,留在我身边有多危险。”江衍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肩头,“我做的事,稍有差池,便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从前最怕死,如今怎的不怕了?”
苏鸢婉沉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父亲……前阵子因不满皇上苛政,私下骂了两句,被人举报后,如今还关在大牢里。我娘一个人撑着家,日子过得艰难……”
她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泪水滴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江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起身走过去,弯腰将地上的锦袋捡起来,重新递到她手中:“既然如此,你便暂时留下吧。这些东西不用还回来,都是给你的,若是家里需要,也可先用着。”
又交代了几句就让她下去休息了。
这日天朗气清,他换上一身深蓝色的短打,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眉眼间褪去了王府的矜贵,多了江湖中人的潇洒,独自漫步在京城的街巷中。
相较于皇子被困在四方宫墙内,作为王爷宫外的天地显然自由得多。
石板路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可繁华之下藏着刺目的疮痍。
街角蜷缩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枯瘦的手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不远处,几个少男少女跪在青石板上,面前铺着白纸,“卖身葬父”四个黑字被泪水浸得有些模糊,他们低着头,单薄的肩膀不住地瑟缩。
江衍脚步微顿,眉头轻蹙,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怕是更不堪设想。
他负手慢行,眼角余光却瞥着身后不远处,两个同样身着短打的少年正亦步亦趋地跟着,身影在人群中时隐时现。
他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并未点破,今日不过是寻常踏访,既无要事,随他们跟着便是。
江衍回到王府,刚落座,阿福便捧着一封密信进来。
信纸是寻常的粗麻纸,字迹潦草却遒劲有力,正是陆烬所写。
信中言明他已启程,裴家当年的证据也已尽数整理妥当,末尾还特意提及,今日跟着江衍的两个少年是他安排的人手,小心行事。
江衍将信纸凑到烛火旁燃尽,声音清冽地唤道:“初一,十五。”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便从房檐上轻盈飘落,落地时悄无声息。
两个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面容俊朗,眼神却锐利如鹰,另一个的脸上甚至还有小奶膘,此刻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恭敬:“王爷!”
江衍抬眸看向他们,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你们是谢大人派来的?”
左侧面容俊朗的少年率先应声,声音沉稳:“是的!”
“那你们是不是归我差遣?”江衍又问,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还是左侧的少年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为难:“回禀王爷,谢大人交代过,您的身边必须留一个,除了这个,我们但凭王爷吩咐。”
江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手指轻点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了,你们平时不用待在房檐上,那般悬着,看着倒吓人。”
“喏!”两人齐声应道,起身退后两步,静静立在一旁。
接下来的几日,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这日午后,齐归带来了侯歌的好消息,她明日便可跟着姑姑进入寿康宫。
为了能探查宫中情况,他还特意准备了几个监控器,藏在随身的玉佩和荷包里,到时候往外一扔就行,监控也就比石子大一点,他们会自己找地方藏,不会被察觉。
没过多久,负责研制解药的医师也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与忐忑:“王爷,解药已研制成功,只是尚未有人试过,效果如何还不好说。”
江衍闻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解药需人试药,可这试药之事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丢了性命,该找谁来担此风险?
正在他烦恼之际,苏鸢婉主动请缨试药。
江衍心中一怔,虽有担忧,却也知道眼下并无更好的人选,只得点头应允。
试药那日,苏鸢婉面色平静地接过医师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片刻,她便脸色骤变,双手抱头,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紧接着便头痛难忍,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在地毯上痛苦地翻滚起来,凄厉的痛呼声让在场众人都心头一紧。
半个时辰后,苏鸢婉猛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血中竟还夹杂着一只通体翠绿的小虫子,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在地上微微蠕动。
一旁的十五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脚将虫子踩得稀碎,绿色的汁液溅在地毯上,触目惊心。
吐完之后,苏鸢婉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众人连忙将她抬到床上,医师上前诊脉,眉头紧锁着不断调整药方。
几个时辰后,苏鸢婉缓缓睁开眼睛,朦胧中便看到众人都围在床边,眼中满是关切与焦急。
“王爷……”苏鸢婉先是看到了坐在一边的江衍,虚弱的问:“成功了吗?”
江衍走到她的床榻前,吩咐医师先来诊脉,才跟她说:“成功了,只是药性有些凶猛,你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解药的方子已经在调整了。”
闻言苏鸢婉没有释然,只有无尽的悲伤,她躺着留下两行清泪:“她们终于不用受笑虫的折磨了。”
桂香在一旁给她擦泪。
江衍脚步轻缓地退了出去。
现在距离沈念欢大婚仅剩两日,若能在婚期前将解药炼制完成,届时借着观礼的由头,总能寻到机会将药送给王百合他们。
另一边,太子部署的人手已尽数到位。
虽说太子在朝堂上声誉不显,但当今皇帝暴戾嗜杀,早已引得朝臣怨声载道,暗中不满者大有人在。
再加上太子以“笑虫”解药作为诱饵,许给众人平安的承诺,至少眼下看来,那些依附者断不会轻易生出背叛之心。
只是有个疑团,始终在江衍心头盘旋不去——当初皇帝分明亲口对他说,太子才是唯一的继承人,可为何又迟迟不肯放权,反而处处制衡?
起初他猜测,是皇后以某项隐秘条件与皇帝做了交换,才换得太子的储君之位。
可这几日他几次三番试探太子,倒不像是知情的模样。
帝后二人本就无半分夫妻情谊,常年相敬如“冰”,为何偏偏要执着于立太子为储?
即便皇帝子嗣稀薄,皇帝也说过原三皇子与他最为相似,他也最喜欢,按常理才该是储君的人选。
这桩事想得他心头发闷,索性暂且放下,等日后寻到机会,当面问问皇后。
隔天夜里,宫里便传来了侯歌传回的信——事情成了。
信中提及,如今深居宫中的太后,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室中人,而是太后早年那位对外宣称“病逝”的贴身宫女,由她假扮成了太后的样子。
江衍捏着密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他早前的推测是真的。
“初一!”他扬声唤道。
话音刚落,一道修长的身影面容俊朗的面孔迅速出现在屋内。
“王爷。”初一躬身行礼,静待吩咐。
江衍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语毕又郑重叮嘱:“你即刻去查这件事,务必越快越好,小心行事,不要透露踪迹。”
“喏。”初一沉声应下,转身便如一阵风般消失在夜色中。
江衍望着初一离去的方向,缓缓松了口气。
至此,所有零散的线索终于串联成线,事情的全貌基本清晰。
接下来,便是看如何布局和谋划了。
然而,不等他细想后续的步骤,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无感情的机械音:“系统检测,玩家江衍出现人设ooc,现开始进行第15次惩罚。”
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带来一阵刺骨的剧痛,江衍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眉头也紧紧皱着,脚步猛地顿住。
但他很快便稳住了身形,这般电击惩罚,他已经快习惯到麻木。
不过片刻,他便重新直起身,继续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