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疯笑宫(三)(2 / 2)

念头一转,他立刻换上副倨傲的神情,慢悠悠开口:“本殿前几日听闻,将军近日要奉旨教导皇弟学骑马?”

他话锋一转:“今日骑射便先搁着,本殿倒要先考较考较你的教学本事。”

将军被他说得一愣,连忙拱手:“回殿下,末将并未接到教导其他殿下的旨意啊?”

“哦?你这是在质疑本殿的话?”江衍眼睛一眯,周身瞬间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连声音都沉了几分。

将军心里一凛,哪敢再辩,连忙躬身抱拳:“末将不敢!”

“既不敢,便将你的教学法子演练一遍。”江衍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殿且看看,你这将军的本事,够不够教皇子。”

“喏!”将军不敢再多言,立刻应下。

于是这一个时辰,演武场上没了往日的骑射操练,反倒成了江衍的“骑马小课堂”。

将军从如何抓缰绳、踩马镫教起,江衍学得极快,悟性更是惊人。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竟已能稳稳地骑在白龙背上,在场上小跑半圈。

好不容易挨到骑射课结束,刚下马解了骑装,就有贤妃宫里的侍女来通传。

“殿下,娘娘请您晚上去长乐宫用晚膳呢。”

江衍正好也想去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找找,就点头答应了。

正想着总算能喘口气,眼角余光就瞥见阿福又颠颠地跑了过来。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别过来!这家伙一靠近,准没好事!

果然,阿福跑到近前,脸上堆着笑:“殿下,阁老在偏殿候着呢,您快准备准备。”

江衍一愣:“准备什么?”

阿福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阁老是奉皇上之命来查问您功课的呀,连今日的骑射训练也要一一回禀呢。”

江衍心里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偏殿里只见他引经据典,时而说骑射要“意在箭先”,时而论兵法要“灵活应变”,把今日学骑马的过程包装成“探究御马之术与兵法相通之理”。

一番话听得阁老连连点头,到最后竟抚着胡须赞道:“殿下悟性非凡,骑射精进之余还能有此见解,实乃难得!”

待阁老满意离去,江衍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还好他反应快,这关总算又糊弄过去了。

江衍从书房出来时,天边已染了层淡淡的橘红,晚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也吹软了他眉宇间的几分不耐。

他顺着宫道带着内侍往咸福宫走。

进了咸福宫院门,最先撞入眼帘的是满院一直在缸里的荷花,粉白的花瓣被吹的在晚风里舒展,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花香。

这里和其他殿宇不同 没有繁复的鎏金装饰,只在廊下挂着几盏素色宫灯,灯穗垂着细碎的珍珠,风一吹便轻轻晃动,映得青砖地上落满细碎的光。

侍女见他来了就过来引着他进入内殿,还没等江衍踏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轻柔的女声:“是皇儿来了吧?快进来。”

江衍推门进去,就见贤妃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穿着件月白色的宫装,领口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草,乌发松松挽着,只簪了支羊脂玉簪。

她手中还拿着半块未绣完的帕子,见江衍进来,连忙放下针线,眼底瞬间漾开温柔的笑意,起身时裙摆轻晃,像极了院中清丽婉约的荷花。

“母妃。”江衍走上前,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

贤妃伸手拉过他的手腕,指尖温软,轻轻替他理了理微皱的衣领:“今日练骑射累着了吧?我让小厨房炖了你爱喝的冰糖雪梨羹,刚温好,快坐下喝一碗。”

说着,她便引着江衍到桌边,亲自盛了碗羹递过去,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满是化不开的疼爱。

江衍捧着温热的瓷碗,看着贤妃坐在对面,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咸福宫的陈设简单却雅致,墙上挂着的字画是贤妃亲手所书,案上摆着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晚香玉。

食案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水晶盘里盛着油润的松鼠鳜鱼,白玉碗中是慢炖了三个时辰的佛跳墙。

席间,贤妃几乎没怎么动筷,一双眼睛始终落在江衍身上,手里的银筷不停往他碗里夹菜,软声道:“衍儿多吃些,这鳜鱼是御膳房特意按你的口味做的,刺都挑干净了。”

说着,又舀了一勺佛跳墙里的花胶:“补身子的,你近来课业重,别累着。”

江衍一边应着“母妃也吃”,一边将碗里的菜慢慢咽下,听贤妃絮絮叨叨问起他近日的授课、骑射。

聊到尽兴处,贤妃忽然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江衍的手背,带着几分嗔怪:“昨天听宫人说,你从长乐宫带了个女子回殿?那姑娘是松阳县令之女吧?身份未免太低微了些。”

见江衍要开口,她又放缓了语气,眼底满是纵容:“不过你若是真心喜欢,往后纳为侍妾也无妨,母妃替你料理妥当。”

“母妃不必担心。”江衍放下筷子,语气坦然,“儿子不过是一时新鲜,并未做他想。”

贤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你能有这番分寸就好。”

她顿了顿,目光里添了几分郑重:“只是你生辰也近了,过了生辰就要出宫建府,府里没个女主人主持中馈,终究不是回事。”

江衍夹菜的动作猛地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般,轻声感叹:“时间过得竟这么快,转眼就快到我生辰了。”

贤妃见他这副恍然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温柔:“你这孩子,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八月初七不就是吗?我跟你父皇已经商议过了,生辰那日便会册封你为平阳王,建府的规制也都定好了。”

“平阳王”三个字入耳,江衍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轻松瞬间淡了几分。

一旦被册封亲王、出宫建府,便要遵守“无召不得入宫”的规矩。

可他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只能垂着眼,轻轻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谢父皇母妃恩典。”

贤妃将他眼底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越大,心思越重,许多事都不愿跟自己多说了。

她没有点勺,又给江衍盛了碗鸽子汤:“趁热喝,补气血。”

就在贤妃暗自神伤时,江衍忽然抬眼,轻声唤道:“母妃。”

“皇儿怎么了?”贤妃立刻回神,关切地看着他。

江衍手指轻轻摩挲着碗沿,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儿臣方才想起,祖母的大寿也快到了,只是儿臣不知祖母喜欢什么,想问问母妃,也好提前备下贺礼。”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沉吟片刻,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太后常年居于寿康宫,深居简出,母妃入宫这几年,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她,倒是真不清楚她偏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