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指尖在店主徽章上轻轻一点,指腹下,徽章表面细密的纹路如流水般漫过触感,带着玉石般温润的凉意,顺着指尖往心口漫。
他眉峰微蹙,眼神专注,眼底却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期待。
嗡——
一声奇异的低鸣自徽章深处漾开,像是蜂群掠过耳畔。
眼前空地上的空气骤然扭曲,如同被顽童揉皱的宣纸,层层叠叠地翻涌、凸起,带着几缕微不可察的气流。
那气流拂过脸颊时,竟像极细的绒毛在蹭,惹得汪曼春下意识偏了偏头,睫毛轻轻颤了颤。
砖石瓦砾凭空从虚空中凝出棱角,木梁窗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延展,榫卯相接的“咔嗒”声连成一片。
那生长的速度快得让人几乎要眯起眼,不过眨眼功夫,一座样式古怪却又透着莫名和谐的一进院便拔地而起。
尘埃落定的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人轻轻晃了晃,脚边的石板都微微震颤。
朱漆大门上,烫金匾额“诸天阁”三个大字歪歪扭扭,横撇竖捺都带着股跳脱劲儿,却奇异地透着股说不出的灵气。
匾额边角还缀着几串彩色铃铛,红的、绿的、蓝的,风一吹就叮铃哐啷响得欢实,那声音清脆又热闹,倒像是在扯着嗓子喊:“快进来瞧瞧呀!”
东面的百货楼外墙像是用彩虹糖块砌成,阳光底下闪闪烁烁,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层层晕开,不同角度看过去,色彩还会顺着视线流淌。
西面的住宅楼爬满了会动的绿色藤蔓,巴掌大的叶子眨着眼睛,有的还调皮地卷成小圈,像是一群好奇的小精灵扒着墙缝偷偷打量外面的世界,见有人看过来,便“唰”地展开叶子,装作乖巧模样。
南面餐饮楼飘出的香气竟自动拧成小旋风,绕着门口的石狮子转圈圈。
那石狮子本是威严的模样,被这香气旋风逗得像是在微微摇晃脑袋,嘴角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平添了几分憨态。
北面的药铺和书店更绝,门口杵着俩木头人:一个捧着药杵摇头晃脑,胳膊肘磨得发亮,动作一丝不苟,仿佛真在认真捣药,药臼里还飘出淡淡的草药香。
另一个拿着书卷念念有词,声音咿咿呀呀,调子忽高忽低,倒像是在唱一首古老的歌谣,听得人虽不明所以,却觉得格外顺耳。
“这……还真挺‘东成西就’的。”
汪曼春扶着额,指尖抵着太阳穴轻轻按了按,眼神里满是掩不住的惊讶与新奇,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漾开几分无奈又觉得有趣的笑意。
她心里暗自嘀咕:这诸天阁的风格还真是天马行空,彩虹墙、会眨眼的藤蔓、唱曲儿的木头人……什么元素都能凑到一块儿,偏偏还不显得突兀,倒像是本该如此。
她身后,小明、明萱、明悦、明宇四个孩子早已按捺不住。
四个小家伙就像脱缰的小马驹般“噔噔噔”冲进了院子,脚步轻快得仿佛踩着弹簧,要飞起来似的,衣角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爸!妈!你们看这旧货回收铺,门口堆的破剑上还长着小花呢!”
小明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跑出来,剑鞘上缀着几朵嫩黄的雏菊,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剑穗子是用彩色鸡毛扎的,跑动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格外惹眼。
他脸上泛着红晕,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睛亮得像两颗浸了水的黑葡萄。
明宇看着食品超市里悬浮在空中的面包。
那面包黄澄澄的,表皮烤得微微发焦,散发着诱人的麦香,馋得他直咽口水。
他踮着脚,小胳膊伸得笔直,指尖都快碰到面包了,那面包却像长了眼睛,总在他指尖前一寸晃悠,还调皮地转了个圈。
逗得明宇咯咯直笑,笑声像银铃般清脆,他一边笑一边奶声奶气地嘟囔:“面包面包,快到我手里来呀,我给你找个舒服的小盘子放着好不好?”
明悦和明萱手拉手站在服饰店门口,看着橱窗里一件会自己转圈的纱裙。
裙摆上绣着的鬼脸,嘴角歪歪扭扭,眼睛还会眨,像是在做鬼脸,逗得两人小声笑。
明悦指着纱裙,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声对明萱说:“你看这个鬼脸,好像在跟我们扮鬼脸呢,真好玩。”
明萱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睫毛忽闪忽闪:“是啊是啊,而且这裙子转起来像朵花一样,红的、粉的、白的,颜色还会变呢,太漂亮了。”
明楼看着孩子们欢快的身影,笑着摇摇头,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轻牵起汪曼春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去,语气温和得像拂过湖面的风:“既来之,则安之。开张迎客吧。”
先是一个头戴鸡冠帽、身披虎皮裙的壮汉,脸上画着三只眼睛,中间那只眼睛瞪得溜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扛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大斧头,斧刃闪着寒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闯进来,每一步都像是在地上砸了个坑,震得明悦扶了扶旁边的柱子。
他嗓门比门板还响,一开口就像打雷:“听说这儿啥都有?给俺来十斤能让斧头自己飞的药膏!”
没等明楼回应,又挤进来个留着八字胡、戴着圆墨镜的瘦子,手里摇着一把写着“半仙”二字的破扇子,扇面都有些破损了,露出里面泛黄的纸。
他对着空中作揖,身子一躬到底,一副油滑的样子:“诸位诸位,在下江湖百晓生,听闻贵店有来自天外的宝贝?不如与在下合作,凭我这张巧嘴,保证让您日进斗金啊!”
他说话时,墨镜滑到鼻尖,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眼神里满是精明。
紧接着,一个穿着花花绿绿长袍、脸涂得像唱戏般的怪人飘了进来——没错,是飘的,双脚离地三寸,衣袂飘飘,带起一阵香风。
他手里还提着个会冒烟的葫芦,葫芦口冒出的烟圈在空中变成小鸟、花朵的形状,煞是好看。
他开口声音尖细:“有……有能让人笑三天三夜的药丸吗?我想给段王爷送份礼,他最近总爱皱着眉,看着都让人揪心……”
他说话时,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袍,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
汪曼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些许诧异。
她脸上迅速绽开热情的笑容,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各位客官里面请!我们诸天阁别的没有,稀奇古怪的宝贝管够!”
她心里想着,不管来的是三只眼的壮汉,还是飘着走的怪人,既然开了店,就得好好招待。
明楼站在她身侧,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这群奇装异服的顾客,眼底先是掠过一丝无奈——这场景实在是太过荒诞。
但看着孩子们兴奋的眼神,他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或许这样的日子,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小明和明宇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整理货架。
小明一边整理一边念叨:“这个会哭的肥皂放这儿,那个能跳舞的扫帚放那儿,得摆整齐点,顾客才好拿。”
那些造型奇特的货物在他们手里渐渐归位:会哭的肥皂被碰到时,还“呜呜”地掉了几滴肥皂水,像是受了委屈;能跳舞的扫帚见有人理它,高兴得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扫到明宇的脚。
明悦和明萱则像两只灵巧的小鸟,穿梭在众多顾客中间。
明悦指着一个会唱跑调山歌的茶壶说:“这位客官,您看这个,泡茶的时候能给您解闷,就是偶尔会唱错词儿,特逗!”
她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茶壶,茶壶立马“咿咿呀呀”唱了起来,“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了山坡我想唱歌~”
果然跑调跑得厉害,逗得那飘着的怪人“噗嗤”笑出了声。
明萱拿着一袋会自己蹦跶的糖果,对那个“半仙”说:“先生买一袋吧?这糖吃了能让人说真话,您要是想测人心,用它准没错!”
她晃了晃手里的糖果袋,里面的糖果“蹦蹦跳跳”的,撞得袋子“沙沙”响,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的神奇。
那三只眼的壮汉把大斧头往地上一杵,“哐当”一声,震得货架上的琉璃盏叮当作响,有个杯子还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他粗声粗气地指着明宇手里那罐冒泡的药膏,眼睛瞪得像铜铃:“那玩意儿是不是能让斧头自己飞?给俺来十斤!俺那花果山的猴子们天天抢着舞斧头,有这药膏省老鼻子力气了!”
他说起花果山的猴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
明宇被他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响,却依旧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一点也不害怕。
他举着药膏晃了晃,罐子里的绿色药膏“咕嘟”冒了个泡,声音清脆地说:“叔叔,这叫‘御器香膏’,抹一点能让兵器听话一刻钟,不过十斤太多啦,用一年都用不完呢。您要是买半斤,我再送您个会自己磨刀的砂轮,它还会唱‘磨剪子嘞锵菜刀’呢!”
说着从货架底下拖出个圆滚滚的砂轮,那砂轮见了斧头,立马“嗡嗡”转起来,还真哼起了小调,调子虽简单,却格外有味道。
壮汉听得直乐,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大手一拍明宇的肩膀,力道却收得极轻:“中!就听小娃的!你这娃子,机灵!”
他觉得这小娃实在是讨喜,比花果山那群调皮的猴子懂事多了。
江湖百晓生眼珠一转,凑到明萱身边,捻着八字胡笑道,语气里满是试探:“小姑娘,你这真话糖当真灵验?若是给那黑心的县太爷吃一颗,他能把贪的银子都吐出来?”
明萱把糖果往他面前递了递,袋里的糖豆“蹦跶”得更欢了,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
她认真地说:“先生试试就知道啦,有个说谎的狐狸先生吃了一颗,抱着树桩说了一下午‘我偷了鸡还藏了蛋,藏在老槐树第三个树洞里’呢,最后被鸡主人抓个正着!”
百晓生听得眼睛发亮,赶紧掏钱:“来两袋!不,五袋!”
他心想,有了这糖,以后在江湖上探听消息可就方便多了,看谁还敢跟他耍花样。
飘在半空的怪人捏着嗓子笑起来,笑声尖细得像指甲划过丝绸,手里的葫芦“咕嘟”冒了个泡,喷出朵小烟花,五颜六色的,在他眼前炸开。
他指着明悦手里那只会跑调的茶壶,语气里带着好奇:“那茶壶……唱的是哪出戏?我家段王爷最爱听新鲜曲子,要是能逗他笑,我赏你个会自己写对联的毛笔!”
明悦把茶壶往桌上一放,那茶壶立马挺直“腰板”,扯着嗓子唱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哎不对不对,是鸳鸯双栖蝶双飞~”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逗得怪人“咯咯”笑个不停,飘得都晃了晃:“就它了!再给我来一盒笑三天的药丸,要最厉害的那种!保准能让王爷笑出声!”
汪曼春一边记账一边招呼,指尖划过账本时,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长了脚,自动排成了工整的条目,连数目都算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暗暗称奇,这账本倒也省事,省得她费心核对了。
她眼尖地看见角落里缩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竟是只穿着小褂子的兔子,雪白的绒毛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色。
它正怯生生地盯着货架上的胡萝卜干,小鼻子还时不时抽动一下,前爪攥得紧紧的,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
汪曼春走过去弯下腰,声音放得轻柔,像怕吓着它:“小家伙想要这个吗?”
兔子猛地抬起头,红眼睛眨了眨,像是受了惊吓,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随即又镇定下来,从怀里掏出三枚亮晶晶的露珠,托在爪子里,小心翼翼地说:“我……我能用晨露换吗?妈妈说这是最干净的东西,是清晨太阳刚出来时,从荷叶上摘的。”
汪曼春看着它可爱的模样,心都软了,笑着把胡萝卜干塞给它:“当然可以,再送你块会发光的饼干,晚上走路不怕黑啦。”
兔子接过胡萝卜干和饼干,开心地蹭了蹭汪曼春的手,毛茸茸的,痒痒的。
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跑两步还回头看一眼,像是在道谢。
明楼靠在柜台边,看着孩子们跟客人讨价还价,时不时帮着圆场。
有个穿盔甲的将军想买能看透城墙的镜子,脸上带着几分焦急,手指不停地敲着柜台:“我军攻城在即,急需此物探清敌军虚实啊。”
明楼便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镶着宝石的铜镜,一面道:“这叫‘窥障镜’,不仅能看透城墙,还能照出藏在暗处的机关,就是每次用会打个喷嚏,您多担待。”
将军试了试,果然“阿嚏”一声,镜中清晰映出后院墙根下的老鼠洞,连老鼠叼着的米粒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