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线条更加硬朗,减少了传统的楼船结构,却更加符合流体力学,显示出一种纯粹为战争而生的暴力美学。
船上林立的三根巨大桅杆悬挂着巨大的硬帆,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其侧舷——上下三层,超过六十个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兽的利齿,森然排列!
那不再是传统的佛郎机,而是仿制改进的西洋长管重炮,仅仅是静默的存在,就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船头,更有一尊明显是巨型白炮(臼炮)的短粗炮管,预示着其对岸轰击的恐怖威力。
这艘融合了古老东方造船智慧与近代钢铁技术的海上霸主,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缓缓驶入港口。其投下的阴影,不仅笼罩了海面,更沉重地压在了每一个安南人的心头。
“这……这是船吗?这简直是……是一座浮动的城池!”一个安南官员失神地喃喃自语。
郑梉的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依仗,在这钢铁巨兽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他原本还存有一丝借助地利和复杂地形周旋的念头,此刻已彻底粉碎——明军拥有如此战舰,意味着他们的力量可以随时、随意投送到安南任何一处沿海!
阮福濒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他之前还幻想着在明军与郑主的夹缝中求生,甚至火中取栗。
但现在他明白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投机都毫无意义。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比郑梉更顺从,更听话。
而此刻,最受震撼的,莫过于黎真宗。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原本懦弱的眼神中,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绝望、震撼与……野望的光芒!
黎真宗(内心剧震与狂想):这……这就是天朝的力量吗?郑和的宝船与之相比,只怕也相形见绌!郑梉、阮福濒,你们在我面前如同豺狼,在此等神物面前,不过土鸡瓦狗!
是了……朕是安南国王,是得到大明册封的正统!若能借助天朝之力……如果……如果我彻底倒向上国,做一只最忠诚的狗,乞求皇帝陛下和首辅大人的支持……借助这样的力量,我是否……是否能够夺回本该属于我的权柄?扫清这些国贼?!”
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为了抓住这根稻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臣服。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屈辱,逐渐燃起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和渴望。
刘长青将其敏锐的观察力,大部分投注在了黎真宗身上。他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位年轻君王从最初的震撼,到后来的绝望,再到眼中猛然迸发出的那一丝近乎疯狂的野望。
刘长青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太熟悉这种在绝境中看到唯一生机时的眼神了。
“二苟,看到那条‘小鱼’的眼神了吗?”刘长青趁着众人仍沉浸在震撼中,用极低的声音对李二苟说,
“他不想当傀儡了。巨大的恐惧,有时会催生巨大的勇气,或者说……孤注一掷的投机。”
李二苟不动声色地回应:“嗯,看到了。你觉得他能用?”
“能用,而且比那两只老狐狸更好用。”刘长青语气肯定,“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对我们给予的一切感恩戴德。关键在于,如何让他相信,我们是他唯一且正确的选择。”
“有意思……”李二苟摩挲着下巴,心中飞速盘算,“这傀儡皇帝,看来不甘心只当个泥菩萨了。他想借我们的势?”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扶持一个完全依赖我们、对我们感恩戴德的安南国王,比同时对付两个互相牵制却各怀鬼胎的军阀,要省事得多,也稳定得多。”
想到这里,李二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站起身,对着缓缓靠岸的旗舰,也对着身边三位心态各异的安南统治者,朗声说道:
“三位,这便是我大明海军的镇海利器!从今往后,这片海域,将由它来守护‘和平’与‘秩序’。”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目光尤其在黎真宗那充满期盼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李二苟心中冷笑:“果然,最懦弱的狗,被逼到绝境后,反而会最先摇尾乞怜,甚至想借主人的力量去咬人。也好,省了我们很多麻烦。”
“镇海”舰如同定海神针般稳稳靠岸,放下了舷梯。忠勇军海军司令沈廷扬与工部左侍郎、港口建设总工程师林锐,身着笔挺的官服,在一队精锐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护卫下,威严地走下战舰。
李二苟对已然失魂落魄的安南三人组露出了一个看似随和,实则掌控一切的笑容:
“三位,走吧。一起去拜见一下大明的海上栋梁。从今天起,这港口,以及安南的未来,就由沈司令和林侍郎,亲自来‘帮助’诸位规划了。”
黎真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郑梉和阮福濒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涩和无奈,最终也只能艰难地起身,跟随着李二苟,走向那决定他们命运的新主人。
港口的风格外凛冽,吹拂着大明龙旗猎猎作响,也吹散了安南最后一丝独立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