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搭建的灵堂,就设在烧毁的豆腐作坊对面街边。
支着个简陋的棚子,挂着白布。
父亲的遗照摆在正中,还是几年前拍的,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笑得有些拘谨,眼神却透着老实人的温厚。
唐囡囡一身素缟,跪在垫子上,腰杆挺得笔直。
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小弟唐子峰跪在她旁边,眼睛红肿,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姐姐,似乎从她身上汲取着一点支撑下去的力量。
母亲孟书筝受了太大刺激,打了镇静剂,在隔壁邻居家临时休息。
灵堂里外,聚集了不少人。
有真心来吊唁的老街坊,看着遗照唉声叹气,拍拍唐子峰的肩膀,说几句“节哀”。
但更多的,是那些或近或远的亲戚。
他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瞟向灵前那道纤细却挺直的身影。
指指点点。
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却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往人耳朵里钻。
“看见没?就是她,唐建山那个出去几年的闺女。”
“一回来就敢打长辈,反了天了!”
“啧啧,出去几年,心都野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女孩子家,这么凶,以后谁敢要?”
“听说就是为了拖着不火化,想多讹点钱吧?”
“肯定是!不然她一个丫头片子,这么上心干嘛?”
唐囡囡垂着眼眸,像是没听见。
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唐子峰听得脸色发白,不安地动了动。
“姐……”
“跪好。” 唐囡囡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当他们在放屁。”
这时,堂哥唐子龙和孔曦曦晃悠了过来。
唐子龙脸上还带着点昨天被扇巴掌的余怒,但更多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
他吊儿郎当地往灵前走了几步,也没鞠躬,就那么斜眼看着唐囡囡。
“囡囡,不是哥说你。”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女孩子家,早晚是要嫁人的。家里这些事,你少掺和。”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有些东西,不是你该惦记的,惦记也惦记不去。安分点,等二叔的后事办完,哥给你找个好人家,赶紧嫁了算了,也省得……”
“省得什么?”
唐囡囡抬起头,打断他。
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直直地看向唐子龙。
“省得我碍着你们吞掉我爸那十二间门面房?”
她的声音清晰,冷静,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瞬间激起千层浪!
周围所有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唐子龙和唐囡囡身上!
唐子龙的脸色猛地一变!
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你胡说什么!” 他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什么门面房!谁吞了!唐囡囡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回来了就能满嘴喷粪!”
孔曦曦也立刻帮腔,尖着嗓子:“就是!你哪只眼睛看见子龙吞家产了?血口喷人!没教养!”
唐囡囡不气也不恼,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冰冷,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我满嘴喷粪?”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动作从容,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一步步走向唐子龙。
明明比他矮,那眼神却像是居高临下。
“唐子龙,开发区‘鼎盛置业’的项目经理,是你哥们儿吧?”
“我爸去世前三天,你带着那份开发协议去找他,逼他签字,条件压得比市场价低了足足三成。我爸不签,你就威胁他,说有的是办法让他在这条街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