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站在北岭主阵前,脚边插着一根竹签,风吹不倒。他没有回头,转身便走。青衫拂过碎石,身后是烧焦的旗杆和断裂的锁链。
山道上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第一批弟子从谷口冲上来,见到他时纷纷停下。有人轻喊一声“云师兄”,声音不大,却迅速被接住。一声接着一声,整片山坡都回荡起来。
他被围住了。有人拍他的肩,有人递来水囊,还有人眼眶泛红,低声说着谢谢。无人提起孤峰老人,可每个人走到主阵石台时,脚步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灵悦在半山腰等他。她没挤进人群,静静立于石阶尽头,手中捧着一件干净的外袍。云逸走过去,她将衣服递出,袖口沾着些许药粉。
他接过,当着众人的面脱下旧衣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落在地上,无人拾起。
庆功宴设在主殿广场。长桌沿台阶两侧排开,酒菜刚上,热气腾腾。联盟各队骨干陆续落座,有人举杯谈笑,有人低声交谈。云逸坐在主位,左侧空着,右侧是墨玄。
墨玄抿了一口酒,目光扫向对面几个穿灰袍的人,“那几人从刚才就盯着你,筷子都没动。”
云逸未抬头,“哪个队伍的?”
“执法堂三执事,加上两名巡查使。早年与血屠交过手,同门战死,一直记恨魔宗。”墨玄冷笑,“如今胜了,反倒不痛快。”
话音未落,那边果然有人站起。是个中年男子,脸上带疤,端着酒杯走到场中。
“云统领。”他声音清晰,“此战破敌斩阵,功劳有目共睹。但我有一问——我们击溃的,当真是魔宗主力?”
四周骤然安静。
另一人开口:“北岭地底裂开大口,逃走一道黑影,手中握着云家玉符。这算不算隐患?”
又一人道:“或许此战本就是局。让我们误以为胜利,放松戒备,真正的杀招尚在后头。”
云逸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案前。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玉符,置于桌上。玉上刻着半个“云”字,边缘留有灼烧痕迹。
“这是从黑影消失之处寻到的。”他说。
他又拿出一块黑木板,其上布满曲折纹路。“此为控兽咒板,每道纹连接一头赤瞳狼心脉。已断三十七处,对应三十七头妖兽当场暴毙。”
最后,他打开一只小铁盒,内里是一颗暗红色的核,表面布满裂痕。
“魔核。”他道,“出自敌首体内。药王谷以银针验过,含毒且蕴狂躁灵息,无法作假。”
全场静默数息。
墨玄起身,晃了晃腰间酒葫芦,“谁想查证,我现在便带人去北岭挖尸。三十具被毒蚀的残躯,可要一一查验?”
药王谷圣女一直低头记录名单,此刻抬眸,“我银针所录魔气波形图仍在,是否需要出示?”
无人应答。
灵悦这时轻声道:“我在西崖亲眼见他斩下敌首。”声音虽轻,众人皆侧目。
那几名执事面色微变。其中一人拱手,“是我多言,扰了诸位雅兴。”说罢归座,其余二人亦闭口不言。
云逸回到座位,举起酒杯,“此战胜在众人协力——守阵、送药、传讯、救人,缺一不可。功劳非我一人,而是属于每一位同道。”
酒杯再次相碰,气氛却已不同。有人勉强一笑,有人低头进食,角落几双眼睛彼此交换神色。
灵悦坐在不远处,目光始终未离云逸。他喝了两口汤,手指微颤,自己未曾察觉,她却看得清楚。
墨玄靠在椅背,忽而凑近他耳畔,“今日压得住嘴,明日呢?功劳太大,树太高,风一起,便难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