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扎进夜无殇心口的瞬间,云逸掌心的血顺着簪身缓缓滑落,一滴一滴渗入魔纹的裂隙。没有轰鸣,也没有反噬,只“嗡”地一声轻响,如同铜钱坠入深井,水面微漾,旋即归于平静。
夜无殇六条手臂猛然一僵,翻涌的黑雾停滞半息,仿佛体内有某种沉睡之物骤然苏醒。他胸口那团血肉剧烈跳动,玉簪上的字迹开始发烫,泛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云逸没有拔簪,也未再出手。他松开手,后退三步,任那半截玉簪深陷对方心口,宛如钉住了命运的命门。
“你还记得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刀锋划破空气,震得四周微颤,“七岁那年,你在藏书阁外站了一整夜,就为了看我练剑。”
夜无殇喉间滚出一声低吼,左眼血雾狂转,两条魔臂猛然调转,直刺云逸咽喉。可刺至半途,手臂骤然凝滞——剧烈颤抖,指尖扭曲变形,仿佛被无形之力死死扼住。
远处,哑奴弯腰,轻轻敲了三下竹简。
清冷之声,直透人心。
记忆如潮水倒灌。夜无殇瞳孔骤缩,眼前的废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藏书阁那层泛黄的窗纸。一个瘦弱的孩子蹲在墙根,手里攥着半块冷馒头,眼巴巴望着院中那个用树枝比划剑招的少年。风掀起他的衣角,也吹动少年的发带。那时他不恨,也不怨,心底只憋着一股劲:若能和那人一起练剑,哪怕一次也好。
“不对……不是这样!”夜无殇嘶吼,额头青筋暴起,魔纹一块块崩裂,黑血从七窍渗出,“我是魔!我是主宰!我不用羡慕谁!我不需要!”
可他的声音在抖。
两条魔臂自行炸裂,化作黑灰飘落。第三条刚抬起,便“咔”地一声断裂,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剩下的三条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将脑海中的某种东西强行压制。
云逸静立原地,金纹在他周身流转,如薄茧般隔绝纷乱。他不再出手,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那个曾与他同胎而生的兄弟,在魔与人之间痛苦撕扯。
“你杀过很多人。”云逸终于再次开口,“剜心掏魂,血洗村落。可每次动手前,你总会摸一下左耳。”
夜无殇身体一僵。
“和小时候一样。”云逸的声音低了下来,“娘给你擦脸时,总轻轻碰那里。她没死在井里,是化灵散一点点蚀尽经脉。你还记得她的手吗?粗糙,却很暖。”
夜无殇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第四条臂断裂,第五条炸裂,最后一条死死攥住玉簪不肯松手。他喘息剧烈,胸口起伏如鼓,黑雾从七窍喷涌而出,面容渐渐显露——眉眼与云逸七分相似,左眼罩不知何时脱落,露出一颗红痣,位置与云逸左耳一模一样。
“我不想……变成这样……”他喃喃,声音不再狰狞,只是一个少年在哭,“我想活着……想有人叫我一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