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道庭诸位......”
他顿了顿,声音缓缓压下去。
“玄寅应当并未必死,你们若真要寻他,不如回去再仔细查查。此番之事,我固然出手狠厉,可若非你们咄咄相逼,又岂会走到这一步?周某求的,不过是一个活路。”
风昉脸色阴沉,冷声喝道:
“强词夺理!你手染我道庭血脉,却还敢大言不惭?一句‘自保’,便想抹去杀孽?痴心妄想!”
周青闻言,不怒反笑,眼角挑起讥诮之意。
“风长老此话差矣。玄寅那人平日里在道庭中干些什么勾当,难道你们道庭当真不知?还是装聋作哑,假装不知?”
他声音不疾不徐,字字诛心。
“乾元,乾元二字如何而来,你等可知?”
他忽然抬手虚指,神色带着一丝冷厉:
“上古《玉清玄要》有言:‘乾元之气,充塞八荒,其德至刚,其性至阳,万物得之则生,失之则萎。’
道衍时期《洞玄灵文》更载:‘乾元二字,可镇心魔。修士诵之,则妄念自消,道心澄明。’”
“乾元,何谓乾元?”
周青的声音渐渐拔高,带着一股凛然锋锐,直逼道庭诸人耳目。
“守正!辟邪!明德!慎罚!这是你们道庭立派之本,是你们立足太墟的根基!”
他话锋一转,冷笑一声。
“可如今呢?乾元道庭背离初心,抱作一团,欺压散修,行事霸道。”
“尤其是那玄寅——执掌丹殿多年,却整日以人炼丹,以修士血肉补己欲壑,不知多少刚进入此界的修士被诓骗至道庭,死于其手......这等勾当,我且问一句,你们道庭真的不知?还是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言一出,道庭阵列中骤然一静。
不少人脸色皆是微变,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玄寅行径,他们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碍于利益,或选择纵容,或选择沉默。
如今被人揭破,当场便如针扎在心头。
而周青声音传出极远,被天地回荡,许多围观的修士听得真真切切。
顿时,议论声在人群中炸开:
“什......什么?诓骗至道庭,再以人炼丹?!”
“这......难道是真的?”不少人面色剧变,他们有许多人在此界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拜入乾元道庭。
毕竟,有一道庇佑,便等同于一条安稳之路。
可问题在于——乾元道庭已不复数万年前的清净与宽容。
如今以大宗自居,门户森严,门人阶级清晰分明。想要进入,须得天资卓绝,或出身显赫,否则休想跨过门槛。
而修行之人,多少天资非凡?更多的,不过是资质寻常,靠着苦熬寿命、日夜修持才得寸进。
这样的修士,注定被道庭拒之门外。
此刻,听闻周青所言,他们心底积压的那点不甘与愤懑,被瞬间点燃。
“什么庇佑散修?笑话!他们只庇佑自己人!”
“天杀的乾元道庭!枉自称道门大宗!”
顿时,四处皆有大骂声响起,此起彼伏,汇成滚滚声浪。
道庭把他们拒之门外,如今再听此等传闻,管他
真的还是假的,一律都是“真的”。
——人性便是如此。
未必人人真信,但只要听到这类能踩在高门头上的丑闻,他们便乐得推波助澜。
何况,乾元道庭既然拒他们于门外,那就算是污言秽语,也能立刻成为他们泄愤的借口。
这世间最容易被诋毁的,往往不是恶徒,而是高高在上,却不曾施恩于己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