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文君再舞(2 / 2)

一声清越的女音陡然响起,如珠玉落盘,瞬间划破了大堂的沉寂。众人循声望去,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一人身上——正是梁文君。

江寒心头一震,望向她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钦佩与担忧。

阚棱眉峰微挑,看清是梁文君,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期待:“哦?梁姑娘可愿一试?”

梁文君并未多言,只微微颔首。她离席起身,步履看似轻缓,却三步并作两步,衣袂飘然间已轻盈跃至舞台中央。

她朝阚棱方向微微欠身,声音清泠而坚定:“将军,小女子愿献一曲汉乐府古调——《上邪》。”

乐起。

没有西域羯鼓的狂躁,没有胡笳的尖锐,取而代之的是古琴的清泠悠远,辅以编钟的几声金石之响,如寒泉滴落深潭,瞬间涤荡了方才的喧嚣。梁文君身形未动,仿佛一株静立雪中的寒梅。

骤然,她动了。

她的舞姿,与胡姬的妖娆奔放截然不同。柔,是她的底色。 软烟罗衫随着她云手轻舒、莲步慢移,如水波般流淌,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每一个转身,都带着汉家女子的含蓄与优雅,仿佛在诉说“山无陵,江水为竭”的绵绵情意。

然而,柔中蕴刚! 当乐曲转入“冬雷震震,夏雨雪”的誓言段落,她的动作陡然变得凝练而富有力量。纤腰虽柔,却稳如磐石;玉臂舒展,指尖却隐含劲力,如戟似剑,恰似她半臂上那嶙峋的枯荷与铁羽栖鹭。一个顿足,裙裾如暮云翻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个扬袖,玄青与银蓝的冷光划破空气,如同裂开一道信念的缝隙。她的眼神不再仅是凉薄,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那瓷器的易碎感下,是百折不挠的坚韧内核。

这不是取悦感官的舞蹈,这是以身为笔,以舞为墨,在天地间书写一份至死不渝的誓言! 她将女子对爱情的忠贞、对誓言的坚守,化作了这刚柔并济、坚定不移的舞姿。

台下,何季蓉看得痴了。 同为女子,她瞬间读懂了梁文君舞姿中那份深藏于温柔表象下的、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信念。那份对“乃敢与君绝”的执着,让她心潮澎湃,眼眶微热,早知梁文君乃翠香楼头牌,见识过她琴技的精深之后,没想到这舞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寒更是屏住了呼吸。 他不仅看到了舞姿的美,更透过那柔韧中迸发的力量,仿佛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份如同枯荷栖鹭图般冷硬不屈的意志。他明白了,这舞,是她无声的宣告,是她心境的写照。

舞毕,梁文君就好像一缕青烟,飘然落下。沉寂片刻的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而那天竺的商人却面如死灰,但也无可奈何。

“美,实在是太美了。”,词穷了的阚棱起身,拍掌大笑,“没想到啊,梁姑娘秀外慧中,真是令人赞叹!”,说完,阚棱朗声道:“赏,当赏百金。”

侍从抬上金箱,光华灼目。梁文君却只拈起最小一锭:“华夏舞魄,金银不可衡量,取一瓢饮,足矣。”余金如土,她弃之如敝履。

阚棱眼底暗流翻涌,终化作一声朗笑:“准!”

随后梁文君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退回到自己座位。梁文君看向江寒,微微一笑,便恢复了之前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