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到许三多身边,伸手拿起那件缝了一半的迷彩裤,就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仔细看了看裤裆处那道不算小的裂口,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点替许三多抱不平的愤懑:“三多,这谁的衣服啊?
看着就不是你自己的尺码,明显是别人的!谁这么脸皮厚,自己的衣服破了不自己缝,让你一个刚带队训练完、浑身骨头都快散架的人来忙活?这像话吗?”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许三多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脸上泛起淡淡的、不好意思的红晕,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伸手接过白铁军递来的、烫手的搪瓷缸,小心地吹了吹气,喝了一小口,才用他那带着浓重乡土口音的、轻轻的语调说道:“是……是成才的。
早上训练跨越障碍的时候,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裤子蹭破了。要是不赶紧缝上,他明天就没得穿了,训练的时候多不方便,也……也不好看。”
“成才?”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宿舍里瞬间安静了几秒,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被同一根线拉扯着,悄悄地、同步地起了变化。
先前那股子纯粹关心的暖流,仿佛被滴入了某种强效催化剂,瞬间变质,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明晃晃的“酸”意,酸得像初秋树上还没熟透的青杏,带着点直白的嫌弃、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甘心。
高城手里的钢笔“啪”地一声,有些重地放在了弹药箱盖上的报告纸上,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连长式的强硬和不赞同:“成才的衣服?他自己没长手啊?多大的人了,在部队也待了不短时间,连条裤子都缝不利索?还得让你来?你给他缝什么缝,让他自己来!”
说着,他又看向许三多,语气不由自主地软化了少许,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再说了,你这缝法,手缝得缝到什么时候去?这裤裆撕得这么大,布料又厚又硬,多费眼睛!回头……回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后勤仓库给你弄台老式的脚踏缝纫机来,省得你在这儿吭哧瘪肚地费劲。”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个成才,训练的时候毛手毛脚,尽出状况,完了还得让三多给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真是不像话!一点集体观念都没有!
史今放下手里的铅笔,深深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语气带着点“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的惋惜:“三多啊三多,你就是心太善,善良得都没个边儿了!
成才啊,比你还大一岁,他可以自己干好自己的事情的,你别总大包大揽地替他操心。你看看这晚上,乌漆嘛黑的,就靠这电灯昏黄的灯光,你这么眯着眼睛、凑得这么近缝衣服,对眼睛伤害多大?
咱们当兵的,将来可能要靠这双眼睛瞄准、侦察,那是命根子!不能有半点马虎!听班长一句劝,别缝了,啊?让他自己想办法去,实在不行,我那儿还有条备用的旧裤子,先借他穿,也不能让你在这儿受累,还把眼睛给毁了。”改天和七班长说说,这是干啥玩意呢,不知道教教自己的兵缝衣服,成才不会,他这个班长不能帮忙缝上吗?来找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