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里——那眼睛在探照灯惨白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黑曜石。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同时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深入骨髓的探究,以及那一丝他前世花了很长时间才读懂、名为“兴趣”的狡黠光芒。
袁朗就那么随意地倚靠在训练场边的单杠上,双手插在沾着泥点和露水的迷彩裤口袋里。他身上的作训服看起来也是匆忙套上,领口微微敞着,肩胛和肘部还沾着些许未拍干净的草屑与尘土。
脸上那伪装用的深绿色、黑色油彩,几道恣意的痕迹顺着他的下颌线蜿蜒滑落,非但不显狼狈,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难驯的气息。
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许三多,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这身崭新的军装和略显青涩的皮囊,一直看到他灵魂深处,看到那个来自未来的、成熟的、历经生死的老A兵王的影子。
不知怎的,当袁朗清晰地看到许三多眼中那瞬间爆发的、毫无伪装的震惊,紧接着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狂喜,那瞳孔里清晰地只映照出他一个人的身影,甚至……在那光芒深处,还隐约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的情绪时,
袁朗心里某个角落,竟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满足感。那感觉,模糊而真切,像是跋涉了许久的猎人,终于在一片无垠的荒原上,发现了独一无二、期待已久的珍宝。
许三多彻底僵在了原地,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千言万语,前世今生的记忆与情感,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胸中冲撞,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失态,不能喊出那声压抑在舌尖的“队长”。眼前的袁朗,面容年轻,眼神带着他记忆中初识时的锐利与好奇,他还不认识这个叫许三多的新兵。
袁朗看着他这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往前不紧不慢地踱了两步。他比现在的许三多略高一些,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许三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又笃定的弧度:“士兵,”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许三多心上,“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未来你一定会记得我的名字,我敢肯定。”
那语气里的自信和不容置疑,与许三多记忆里,那个在A大队选拔场上,能用几句话就点燃所有参选者斗志,也能用一句话将人打入谷底的袁朗,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许三多用尽全力眨了眨眼,将眼眶里不受控制涌上的温热湿意狠狠逼退。紧接着,他的脸上,如同阴霾散尽的天空,瞬间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灿烂得几乎晃眼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纯粹,带着新兵特有的质朴,却又因为眼底那难以掩饰的激动和熟悉感,而显得格外热烈:“嗯!” 他用力地点头,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坚定,“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