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墙角那堆显眼的羊皮上,停留片刻,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然后才转向站在桌前的高城。
“刚才在走门口见一排长他们仨,看那样子,就知道是为你这羊皮的事来的。” 洪兴国走到桌边,动作自然地将手里的牛皮纸信封,放在了那几摞现金和排长们的信封旁边。
这个信封看起来不如排长们的那么鼓胀,但捏在手里的质感,却透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我这儿也凑了一点,你一起收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力量。
高城刚刚舒展没多久的眉头,瞬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伸手就去推那个牛皮纸信封,语气带着责备:“老洪!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拿回去!你那点家底,我还不知道?”
“这怎么是凑热闹?” 洪兴国伸手稳稳地按住高城推拒的手,他的指尖带着初冬的微凉,但语气却异常坚定,“高城,全连这一百多号兵,难道只是你高城的兵,就不是我洪兴国的兵了?
草原的冬天有多难熬,夜里查哨的时候,你我都亲眼见过,兵们睫毛、帽檐上结的那一层白霜,我看着心里能好受?能不心疼?”
“心疼归心疼!也轮不到你来出这个钱!” 高城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股火气,但这火气里包裹的是对战友的关切,“你家里什么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嫂子身体一直不好,药就没断过,每个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孩子明年就要升初中了,现在的学费、杂费、补习费,哪一样不是钱?你那点津贴,每个月掰成八瓣花都紧巴巴的,哪还有富余往这儿贴?赶紧拿回去!”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洪兴国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反而把信封又往桌子里面推了推:“家里的事,我心里有数,紧一紧,总能省出一些。
不瞒你说,我来之前跟你嫂子通过电话,她知道了这事儿,非但没拦着,还让我多带点过来。
她说,‘兵孩子们在外面保家卫国,吃苦受累,咱们能让他们身上暖和点,比什么都强,家里再难,也能克服。’”
“你少拿嫂子的话来堵我!” 高城有些急了,抓起那个牛皮纸信封就要往洪兴国手里塞,“我这儿凑的钱,加上文宇他们三个的,足够收一大批上好羊皮了!
你那钱,必须留着自己用,给嫂子买药,给孩子添置学习用品,这才是正事!别在这儿跟我搞这套!”
“高城!” 洪兴国的音量提高了一点,按住高城手腕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眼神里是平时少见的执拗和认真,“咱们搭档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分过你我?你是军事主官,我是政治主官,带兵打仗、完成任务,咱们并肩子上!
疼兵、爱兵、护兵,咱们更得站在一起!你总说你是什么‘光棍司令’、‘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当指导员的,就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置身事外?
这钱,它不是给你高城个人的,它是给咱们全连战士的!你要是不收,那就是在打我的脸,觉得我洪兴国不配当这个指导员,不配关心咱们自己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