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点点头,指向菜地最边缘:那边沙土多,适合西瓜。他的指尖还沾着木屑,就是苗刚冒头,你小心别踩着。
老魏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像个得到意外礼物的小孩。他蹑手蹑脚地绕过菜畦,生怕带起的风伤到那些脆弱的生命。许三多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突然想起另一个世界的成才——第一次实弹射击时也是这般小心翼翼。
大狼不知何时叼来了许三多的作训帽,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小狼崽最近长得飞快,已经能蹿上台阶了,只是受伤的后腿还不太利索。
许三多揉揉大狼的脑袋,突然有了主意:得给你编个垫子。他到厨房拿起班长烧火的麦秆,这些麦秆正好...
架子我们来搭!李梦和薛林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一个拿着锄头,一个抱着捆麻绳。李梦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说话时不敢直视许三多的眼睛:你...你给狗做窝吧。
薛林补充道:老魏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的脚尖在地上画着圈,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这是...我从老家带的西瓜种,明年...明年还能种。
阳光突然变得很暖。许三多看着眼前这群别扭的战友,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老马班长靠在门框上抽烟,烟雾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五班。
接下来的场景像幅流动的画:老魏蹲在豆角架前,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草绳间;李梦扶着木棍对着薛琳指点江山,因为薛林总把架子搭歪;大狼在许三多脚边打滚,木屑沾了一身;老马班长突然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壶凉茶。
歇会儿!老马的声音惊飞了菜地里觅食的麻雀。众人围坐在台阶上,传着喝同一个搪瓷缸。大狼趁机舔了口洒出来的茶水,被苦得直甩头。
许三多看着初具规模的菜园:黄瓜架像列队的士兵般整齐,豆角架上的麻绳交织成网状,西红柿苗旁插着李梦用木板做的标示牌——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番茄,还特意用红墨水涂了颜色。
还差个篱笆。老魏突然说,防兔子。
明天我去砍些红柳枝。薛林接口,难得没和李梦唱反调。
李梦抱臂:应该再挖条排水沟,雨季还没过完。他说完自己都愣住了,仿佛没想到会参与这种讨论。
老马班长突然起身,从仓库深处拖出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盖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整齐地码着各式农具,锄头、耙子、甚至还有把小铲子,金属部分都仔细地裹着油纸。
我刚来时带的。老马的声音有些哑,想着...总有一天能用上。
许三多接过那把最小的铲子,刃口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如此执着于这个菜园——不仅是为了新鲜的蔬菜,更是为了让这些被荒原磨钝的眼睛重新看见生长的希望。
大狼突然冲向菜地,对着刚搭好的架子直叫。众人回头看去,最后一缕阳光正穿过黄瓜架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交错的光斑像张网,温柔地笼罩着这片新开垦的绿洲。
夜幕降临时,五班宿舍罕见地早早熄了灯。但透过窗户能看见,四个手电筒的光斑在菜地里来回巡视,像夜空中不安分的星星。许三多躺在床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指尖还残留着木头的清香。大狼蜷在他鞋子上,梦里还在吧唧嘴。
远处传来输油泵低沉的嗡鸣,与草原的风声混在一起,像首古老的催眠曲。许三多轻轻闭上眼睛,明天,黄瓜藤应该能爬到架子的第一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