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队伍最外侧的许三多,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的“掠过”。那是一种刻意的、冰冷的忽视。他原本因为专注训练而绷紧的心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拨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颤音。
巨大的沮丧感瞬间淹没了他,比正午的阳光更灼人,比身下的土地更沉重。他努力维持着据枪姿势,但指尖却有些发凉。*果然……还是让连长讨厌了。*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得他生疼。
趴在不远处的伍六一,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许三多。他清楚地看到了高城那刻意的“路过”,更看到了许三多在那之后瞬间塌下去一点的肩膀和低垂下去的后颈。
伍六一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高城拉回来,或者给许三多打打气。可他张了张嘴,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嘴笨,好话到了他嘴里也容易变味,说不定越劝越糟。
看来这事儿,还得班长出马。伍六一无奈地想着,只能憋着一股劲儿,把注意力狠狠砸回自己的瞄准具上。
中间休息。
新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爬起来活动僵硬的四肢,找阴凉地儿喝水。成才一把将许三多拉到旁边的小树荫下,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三呆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得罪连长了?”
许三多抱着水壶,茫然地看着成才,先是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自己也搞不清楚。连长在他心里,像天上的云,又高又远,变化莫测。他从来就没能把连长的心思琢磨明白过。连长为什么生气?气他不去钢七连?气他提了五班和老马?还是气他……挑战了连长的权威?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搅成一团,比老A那些最刁钻的战术训练题还要复杂百倍。
成才被他这又摇头又点头的反应弄得更急了,忍不住抬手敲了下许三多的脑袋:“哎呀!你倒是说话啊!这点头摇头的,到底啥意思?连长这几天明显不对头,看见咱们班就跟看见空气似的!以前他多喜欢往你跟前凑啊!” 成才的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和对自己前途可能受影响的担忧。
白铁军也凑了过来,一脸八卦加忧心:“就是就是!三多,你就说说呗!到底咋回事?连长这态度,咱班心里都毛毛的。以前咱们班可是连长眼里的香饽饽,现在倒好,成透明班了!”
许三多没说话。他默默地蹲了下来,捡起地上一根枯树枝,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低垂的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心里乱糟糟的,像塞满了纠缠不清的杂草。面对成才和白铁军的追问,他最终只是闷闷地、带着深深的困惑,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我……我也不知道连长在气什么。”
他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划出的线条,凌乱而毫无章法,如同他此刻纷乱迷茫的心绪。树荫下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份沉重的困惑和无声的沮丧,而变得更加凝滞了。远处,连长办公室的窗户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像一道紧闭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