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
那股冰冷意志的源头,就根植在这片土地的深处。
它不是一个具体的物件,也不是一个藏匿的恶灵。
它和这片土地,这片森林,甚至和流淌在地下深处的水脉,都融为了一体。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规则领域”。
爱德华走到一棵最为粗壮、最为古老的黑松树前。
树皮粗糙,布满了岁月的沟壑,仿佛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树干上。
精神力,如同温和的水流,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注入了这棵古树,然后渗入大地,潜入地脉,向着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记忆,追溯而去。
嗡——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
时间,在飞速地倒流。
四季更迭,草木荣枯。
无数的画面,如同快放的电影,在他脑海中闪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三百年前。
1720年,一个寒冷的凛冬。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古老的印第安部落——奥吉布瓦。
族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篝火旁,他的双眼,似乎能看透世间万物的命运。
他就是部落的巫医,莫卡。
他的眼睛,能“看见生命之线”。
他能从一片飘落的雪花中,预见到来年的收成;能从一声婴儿的啼哭中,知晓他一生的福祸。
那个时候,部落与远道而来的法国殖民者,还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他们以黑松森林的东麓为界,约定互不侵犯。
但和平,终究被贪婪所打破。
殖民者的首领,一个名叫拉塞尔的男人,从一个叛逃的族人那里,听说了部落守护的秘密。
“永恒泉”。
一口能治愈伤口、延缓衰老的泉水。
那是巫医莫卡,用他先祖传承下来的骨笛,与伟大的森林之灵交换而来的馈赠。
第二年春天。
当部落正在泉边举行祭祀仪式时,灾难降临了。
拉塞尔带着他的火枪队,撕毁了协议。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打破了森林的宁静。
鲜血,染红了圣洁的泉水。
手无寸铁的族人,在火枪面前,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地倒下。
拉塞尔的目标很明确。
他冲到莫卡的妻子面前,这个女人怀中,正紧紧抱着一支鹰羽权杖,那是部落传承的圣物,据说能“指引生死”。
冰冷的刺刀,毫不犹豫地剖开了她的胸膛。
权杖,被夺走了。
莫卡本人,则被死死地绑在了一棵松树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被屠杀,尸体被粗暴地扔进泉眼,将那清澈的泉水,彻底染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
拉塞尔踩着没过脚踝的血水,走到他的面前。
他用沾满鲜血的短刀,抵着莫卡的脸。
“告诉我,老家伙!永恒泉的秘密!”
接着,刀锋一转,狠狠剜出了莫卡的左眼。
“否则,你的部落,今天就会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剧痛,让莫卡浑身颤抖。
但他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也没有求饶。
他用仅剩的那只右眼,死死地盯着拉塞尔,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
当第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时。
他笑了。
那笑声,沙哑、凄厉,像是乌鸦临死前的哀鸣,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穿透了整片寂静的森林。
“你们……想要掌控生死?”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来自地狱的诅咒,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好……很好……”
“我,便将‘命运之线’,从森林之灵的手中夺走,将它……死死地缠绕在你们的血脉之上!”
“从今天起!你们的生命,你们后代的生命,将不再由神明掌管!”
“它将由‘失衡的死亡’来追杀!”
“它会记住每一个夺走不该得之物的人!记住每一个试图逃离宿命的脚步!”
“它会用最精巧、最残忍的意外,将你们一个个带走!直到所有被你们扰乱的生命之线,都回归它原本的轨迹!”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永恒’!”
话音落下。
莫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头撞向身后的松树。
鲜血,顺着树干流下。
而他那充满怨毒的诅咒,则随着他的死亡,彻底融入了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融入了那口被污染的永恒泉。
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规则。
一个……概念性的存在。
死神。
……
爱德华收回了手。
三百年前的画面,缓缓消散。
“哦……”
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个因贪婪而起的血案,一个巫医临死前的恶毒诅咒,一口被污染了的、拥有神秘力量的泉水。
三者结合,经过三百年的发酵,最终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会自动运行的、以“因果报应”为核心逻辑的杀人程序。
它没有智慧,不懂变通,只会严格按照莫卡当年设定的“规则”,以及……打乱了它程序运行的“bUG”。
比如,自己。
爱德华感受着脚下大地深处,那股盘根错节、充满了怨恨与死亡气息的诅咒之力。
它就像一个纠结了三百年的死疙瘩。
又硬又臭。
“啧。”
爱德华嫌弃地撇了撇嘴。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正好,最近筋骨有点僵硬。”
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来,别紧张,我给你来个全身经络疏通,做个大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