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辆淡绿色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灯向城里方向折返,车轮碾过碎石子路面发出 “咯吱” 声。星辰几乎是本能地扬了扬手,出租车在他面前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和善的圆脸 —— 五十多岁的年纪,短发贴着头皮,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笑起来眼角堆着两道浅纹,像村口熟稔的邻居。
“师傅,去天景花园,多少钱?” 星辰弯腰问道。“四十,不二价。” 司机的声音透着股憨厚,指了指副驾驶,“上车吧,正好回城空跑。”
星辰拉开车门坐进去,座椅套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仪表盘上摆着个褪色的平安符。车子重新启动,驶上蜿蜒的乡村公路,两旁的稻田像翻涌的绿浪。星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忍不住冒出来:“师傅,您常在这一带跑,家里或者邻居里,有没有得过癌症的人啊?”
话音刚落,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只剩下眼底的沉郁。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有,我爸爸,肝癌走的。”
星辰猛地转头看向他,心脏 “咚咚” 跳得飞快,攥着处方笺的手不自觉收紧:“您父亲…… 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个村?”
司机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这个乘客会追问得这么细,但还是老实回答:“叫明亮,家在青山乡,就挨着石板滩这边。”
“那您呢?您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星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憨憨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又浮现出来:“我叫德君,今年五十了。”
“德君师傅,” 星辰往前凑了凑,“您父亲是哪年发现癌症的?走的时候…… 是哪一年?”德君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到了多年前的画面。车子驶过一座石桥,桥下的河水泛着浑浊的光,他的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2015 年 6 月,从发现到去世不到两个月,那年我爸七十一岁。”
记忆像是被打开的闸门,汹涌地涌了出来。德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慢慢说起了十年前的事:“那天早上,我爸还像往常一样去地里看花生,回来就说肚子胀得慌,腰也疼,腿也肿了,一按一个坑。我妈让他歇着,他说没事,可能是前几天下雨淋了凉,自己找了点感冒药吃。可过了两天,脸也黄了,眼白更是黄得吓人,像蒙了层黄蜡,连尿都是深茶色的。”
他顿了顿,抬手揉了揉眼角:“乡卫生院的医生看了,说是黄疸,开了点中药,喝了三天一点用都没有。我姐急了,雇了个三轮车把他拉到县医院,做了 ct,抽了血,结果一出来,医生就把我姐叫到办公室,说已经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全身都转移了,连骨头缝里都有,手术没法做,化疗也扛不住,只能保守治疗。”
星辰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 想看看中医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防止宫颈癌复发,也想看看老中医水平究竟怎么样,也想到老中医那里偷点,看能不能找到些癌症病人。星辰抱着莫大的希望,才来石板滩找那位传说中能治癌症的老中医,可结果依旧是渺茫。
“住院输了一个月的液,” 德君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点用都没有。我爸的脸越来越黄,连指甲盖都是黄的,吃不下饭,一口粥咽下去都要喘半天,浑身没力气,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不到一个月,体重从一百二十斤掉到八十斤,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颧骨高高凸起来,眼窝陷下去,看着都不像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