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心痂之下(2 / 2)

她将他所有的行为,无论是掌控还是保护,无论是温柔还是暴戾,都摊开在他面前。没有美化,没有批判,只是陈述。

“刚才那个失控的你,也是你的一部分。”她微微偏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但,那只是一部分。”

江澈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在那片混乱的废墟之上,为他勾勒出的、一个更加完整、也更加复杂的“江澈”的轮廓。那个轮廓里,有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有他无法摆脱的偏执,有他丑陋的嫉妒,也有他笨拙的……守护。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哽住了他的喉咙,酸涩而滚烫。他从未被人如此……“看见”过。不是作为学神,不是作为掌控者,而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充满矛盾与缺陷的……人。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抓她,而是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在与体内那个失控的恶魔搏斗,又像是在确认这份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被理解”是否真实。

最终,江澈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缓缓松开抓住头发的手,撑着冰冷的栏杆,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他没有看云棠,目光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上,侧脸在风中显得格外削瘦而脆弱。

“走吧。”他哑声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疲惫。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拉她的手,甚至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沉默地走在前面。

云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虽然依旧挺拔、却仿佛被抽走了某种支撑的背影,看着他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心中的那座由绝对掌控构筑的堡垒,已然坍塌了一角。暴露出来的,是未经修饰的、鲜血淋漓的软肉,正在经历着新生必经的、剧烈的阵痛。

他或许还不懂得如何去爱,但他开始学习,何为伤害,何为愧疚,何为……在一个独立的灵魂面前,低下他那从未弯曲过的、高傲的头颅。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这份沉默,不再是以往那种粘稠的、充满掌控与反抗张力的死寂,而是一种……各自消化着巨大冲击的、暂时的休战。

走到分别的路口,江澈停下脚步,依旧没有回头。

“……手腕,”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记得……冷敷。”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

云棠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圈已经开始泛紫的指痕,又抬头望向江澈消失的方向。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一丝凉意。

她知道,她成功地,在那片荒芜的冻土之下,引来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春雨。

尽管这场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几乎摧毁了地表的一切。

但唯有如此,被深埋的种子,才有可能,挣扎着破土而出,迎接真正的……天光。

(江澈首次承认错误并道歉,内心堡垒出现结构性坍塌。云棠以“看见”其全部而非评判的方式,引导他直面自身矛盾。病娇的坚硬外壳被撬开,暴露出脆弱内核,真正的情感认知在剧痛中艰难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