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色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苍白,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脸上,里面有未散的愠怒,有一丝被冒犯的冷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打乱了节奏的、茫然的探究。
“你今天的话,”他开口,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沙哑,“是什么意思?”
云棠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微微仰头看着他,手腕上的荆棘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却没有发出声响。“只是……上课想到的问题。”她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柔软的、无害的懵懂,“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江澈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将她笼罩。“你觉得,我们之间,是共生,还是互噬?”
他终于将那个问题,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云棠看着他那双试图从她眼中挖掘出真实意图的黑眸,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像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陌生的涟漪。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回答,眼神纯净得像初雪,“这要问你啊,江澈。”
她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是你把我拉进你的‘框架’里的。”她微微偏头,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所以,定义权,在你手里,不是吗?”
江澈怔住了。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清澈的“未知”,看着她手腕上那枚他亲手戴上的、象征着绝对拥有的铃铛……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的浪潮席卷了他。
他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造物主,定义着规则,规划着一切。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这个被他视为“所有物”的存在,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他逻辑体系内一个无法完全解析的“变量”。她不再仅仅是被观察的客体,而是反过来,开始“凝视”着他,用他自己的逻辑,质疑着他构建的世界。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用指尖,极其用力地擦过她手腕上那枚铃铛,冰凉的金属硌得他指腹生疼。
“走吧。”
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茫然。他转身,率先向前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竟透出几分孤寂。
云棠跟在他身后,看着少年清瘦却仿佛承载了无形重量的背影,轻轻抚过手腕上那枚被他指尖用力擦过的铃铛。
她知道,她成功地,将一面镜子,立在了他那片封闭的深渊之前。
从此以后,当他凝望深渊时,深渊亦将回以凝望。
而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镜中那个……逐渐开始脱离他绝对掌控的、真实的倒影。
(云棠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江澈的逻辑解构二人关系,成功在其内心制造混乱与反思。掌控者首次感受到被凝视的压力,关系的天平开始微妙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