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镀金牢笼(2 / 2)

他对细节的苛求达到了变态的程度。咖啡的温度必须精确到摄氏度,衬衫的熨烫不能有一丝褶皱,连他书房里书籍的摆放顺序都必须符合他独特的记忆逻辑。任何一点微小的偏差,都不会引来斥责,只会换来他长时间的、冰冷的注视,那比任何言语的批评都更令人难熬。

更让云棠感到窒息的是,顾临深开始习惯她的存在,如同习惯空气。他会在与导演视频会议时,极其自然地使唤她去调整镜头角度;会在接受杂志专访的间隙,让她帮忙整理额前的碎发;甚至会在深夜看剧本感到疲惫时,直接枕在她腿上进行短暂的休憩,仿佛她是一个没有感情、不会反抗的人形抱枕。

这些看似日常的、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举动,在云棠看来,却是最深刻的禁锢。她在一点点地失去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时间,乃至自己的独立人格,彻底沦为依附于他存在的附属品。

她试图在精神上筑起高墙,用麻木和沉默来对抗这种无处不在的侵蚀。但顾临深总有办法打破她的防御。

有时,他会在她整理衣物时,忽然从身后靠近,手臂绕过她拿起他需要的文件,那短暂的、充满占有意味的贴近,总会让她瞬间僵硬。

有时,他会在她汇报行程时,心不在焉地把玩她垂在肩头的发丝,那轻柔的触碰,像羽毛搔刮着她紧绷的神经。

他甚至会在她因为疲惫而偶尔走神时,用一种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悦的语气问:“在想什么?是我给你的工作……太轻松了?”

每一次,他都精准地踩在她情绪的临界点上,用这种若即若离的亲密和无处不在的掌控,提醒她谁才是主宰者,让她那点可怜的反抗意志,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逐渐瓦解。

高强度的工作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加上本就因世界转换和系统能量不足而有些不稳的身体状态,云棠终于病倒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流感让她高烧不退,浑身酸痛,只能虚弱地躺在顾临深别墅客房的床上。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有人进来,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带来短暂的舒适。然后是温水被小心地喂到唇边,苦涩的药片被哄着咽下。有人用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拭她额角的冷汗和脖颈的黏腻。

那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带着一种她从未在顾临深身上感受过的……耐心。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顾临深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暖黄的床头灯勾勒出他略显疲惫的侧影。他脱去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只穿着一件柔软的灰色羊绒衫,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他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手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似乎察觉到她的苏醒,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醒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带着熬夜的痕迹,“把粥喝了。”

他放下平板,端起床头柜上一直温着的一碗清淡的鸡丝粥。他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云棠怔住了。她看着眼前这勺温度适中的粥,又看向顾临深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屈辱?是困惑?还是一丝……可耻的贪恋?

她下意识地偏开头,想要拒绝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

顾临深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微沉。

“生病了,就别耍性子。”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你需要补充体力。”

他再次将勺子递近,几乎抵住了她的唇瓣,目光牢牢锁住她,带着一种“你必须吃下去”的坚持。

云棠看着他眼底那不容抗拒的意味,最终还是妥协地张开了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咸香,暂时抚慰了胃部的不适。

他就这样,一勺一勺,耐心而沉默地喂她喝完了整碗粥。期间,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但那专注的眼神和不容拒绝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掌控力。

吃完药,他替她掖好被角,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下颌。

“睡吧。”他站起身,重新拿起平板,走回之前的座位,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情只是她的幻觉,“我在这里。”

云棠闭上眼睛,感受着房间里属于他的气息和那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身体上的病痛似乎因药物和食物得到缓解,但心理上的枷锁,却因他这混合着强制与“温柔”的照顾,而缠绕得更紧。

她分不清,这究竟是他另一种形式的掌控,还是……她已经开始习惯,甚至依赖这种扭曲的“关怀”。

在这场病中,她失去了最后一点物理上的距离。

而心的防线,似乎也在高烧与这无法拒绝的“温柔”中,悄然松动。

镀金的牢笼,正因为这偶尔流露的、不知真假的“暖意”,而变得更加令人沉沦,难以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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