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云棠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陆烬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干涩:
“疼吗?”
他问的是她颈侧的伤口。
云棠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设想过他再次暴怒,设想过他冷嘲热讽,甚至设想过更坏的结局,却唯独没想过,他会问出这两个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陆烬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在对着虚空说话,又像是在艰难地剖白什么:
“有些东西……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沉重,“只会带来毁灭。”
他重新将目光转向她,那眼神深处,翻涌着云棠无法理解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痛苦。
“忘记它。”他命令道,但这次的命令,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绝对强势,反而带上了一丝……几乎是恳求的意味?“像以前一样……待在我身边。”
他站起身,却没有像昨夜那样带着压迫感靠近,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今晚……”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好好休息。”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卧室。没有“安抚”,没有触碰,甚至没有停留。
云棠独自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到了他冰冷面具下的裂痕,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所隐藏的、真实的痛苦。他似乎在害怕,害怕那段过去,更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深刻地撼动了她。
他并非无懈可击。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内部早已布满裂痕。而她自己,似乎无意中,已经成为了能影响甚至加剧这些裂痕的关键。
这一夜,云棠失眠了。
她抚摸着自己颈侧依旧刺痛的伤口,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句干涩的“疼吗”,以及他离去时,那几乎可以称之为“仓惶”的背影。
恐惧依旧存在,但在恐惧之下,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正在悄然滋生。
也许,她并非完全无能为力。
也许,这座囚禁她的牢笼,和囚禁她的狱卒本身,都存在着她未曾想象的……脆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