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李主事抚着山羊胡摇头,若不是那周平不知收敛,教坊司的人哪敢这般招摇?听闻秦侍郎的长子,就是在教坊司为了个叫香凝的歌姬,与周平争风吃醋。如今秦氏父子横尸当场,偌大的宅邸都贴上了白幡。
人群中传来几声唏嘘,有人摇头感慨:红颜祸水自古皆然,这香凝生得再美,也不过是教坊司的贱籍,何苦为了她赔上性命?
说罢朝地上啐了一口,似要将这晦气吐出去。
依我看,还是守着家中明媒正娶的夫人最稳妥。王给事捻着胡须,语重心长道。
那王大人怕是要与尊夫人朝夕相对,半步不离咯!
人群中突然响起戏谑之声,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严济负手立于廊下,对官员们的谈话置若罔闻。
身旁的礼部侍郎躬身凑近,压低声音道:严阁老,这周平三番两次坏我们的大事。先是秦大人在东南折在他手里,如今连黄大人都......您为何还要在陛
老首辅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论道台上:秦孝成纵子行凶,擅离职守,没查清原委便去报私仇。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黄瑜文更甚——泄露春闱考题,贪墨两淮盐税,死有余辜。周平为我大齐除害,此等忠臣良将,不应该是为国效力吗?
礼部侍郎自讨没趣,便退下了。
小渔扯了扯胡宪林的袖角,小脸上满是担忧:义父,周大哥在京城是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胡宪林轻叹一声:何止是麻烦?东南一案,他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他忽然压低声音,那个在朝堂上力荐他的严阁老——
小渔眨着眼睛,您不是说正是严大人举荐周大哥来论道的吗?
胡宪林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黄瑜文是他一手提拔的东南总督,秦孝成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这次押解进京的十二名犯官,有八个都出自他的门下。
他转头看向小渔:你觉得,一个断了你左膀右臂的人,你会真心帮他?
小渔倒吸一口凉气,小手紧紧攥住胡宪林的衣袖:那、那周大哥岂不是......义父,您得帮帮他啊!
帮不了。胡宪林目光转向高台上闭目养神的元康帝,其实我也认为周平是最合适的人选。
见小渔满脸困惑,胡宪林耐心解释道:他不过是个没有官身的捕快,输了,朝廷颜面无损;万一赢了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就冲周平在东南先平海妖之乱,后查科考舞弊,去阴间都能捞个判官回来,若没有气运加身,以周平的出身,断然是不可能的。
小渔急得直跺脚:那严阁老到底图什么?
胡宪林望向不远处紫袍玉带的老首辅,对方恰好也在看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严济竟然还冲他们微微颔首。
不知道。胡宪林收回目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能在阁老的位置上坐20年,心思之缜密不是一般人能揣度的,只能见招拆招了。
就在这时,胡宪林突然面色一沉,只见天地相接的尽头,玄色旌旗如乌云压境。
三千铁甲踏着整齐的步点逼近,精铁靴底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雷般的轰响。
阳光照在森冷的枪戟上,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义父,那是……小渔声音发颤。
胡宪林眯起眼睛,盯着队伍中若隐若现的赤色幡旗,幡旗上用墨线绣了一个“石”字。
“那是左骁卫大将军、上护军、威国公,石玄的亲兵——黑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