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洗过的清晨,空气带着湿冷的寒意。昨夜激战留下的血迹已被匆忙清理,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院落墙角刀剑劈砍的痕迹,依旧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凶险。隐秘宅院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慕容渊端坐主位,肩背的伤口已由阿莱(苗女采药人)重新包扎妥当,虽脸色因失血略显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不见半分萎靡。周淮安、灰衣人(莫问弟子)、荣亲王(慕容铎)分坐两侧,阿丑(萧镜璃)紧挨着慕容渊坐着,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石锋伤势过重,由阿莱照料在隔壁厢房休息。
“刺客尸身已处理干净,是‘影楼’的死士,身上除了一些淬毒暗器,别无他物,查不出雇主。”周淮安沉声禀报,面色难看。在京畿重地,太子暂居之所竟被杀手摸上门来,是他这禁军副统领的失职。
“影楼……”灰衣人指尖敲击桌面,发出沉闷声响,“拿钱办事,信誉卓着,但价格极高。能请动他们派出此等精锐死士,幕后之人,手笔不小。”
“目标明确,直指萧姑娘。”荣亲王慕容铎花白的眉毛紧锁,目光深沉地看向阿丑,“丫头,你可知……为何有人非要置你于死地?”他话中带着探究,显然已从周淮安处得知阿丑可能与当年宫闱秘辛有关。
阿丑心脏一紧,下意识看向慕容渊。慕容渊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对荣亲王道:“皇叔祖,阿丑的身世,或与十多年前宫中一桩旧案有关。具体情形,容后再禀。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贵妃一党的反扑。”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当前危机。
荣亲王深深看了阿丑一眼,不再追问,点头道:“不错。高嵩暴毙,刺客夜袭,皆是信号。他们已狗急跳墙,接下来必有更大动作。渊儿你现身宫闱,如同利剑悬于他们头顶,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
“陛下病情……”慕容渊看向周淮安,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周淮安脸色更加凝重,压低声音:“刚得到密报,陛下昨夜子时再次呕血,太医院院正已束手,暗示……恐就在这三五日内了。”他顿了顿,声音艰涩,“而且,宫中传出风声,贵妃已密令司礼监暗中准备……继位诏书。”
“什么?!”荣亲王猛地拍案而起,须发戟张,“她敢?!陛下尚在,她竟敢私拟诏书?!她想立谁?那个尚在襁褓的九皇子慕容珏吗?简直荒谬!”九皇子慕容珏乃贵妃所出,若其登基,贵妃便可垂帘听政,彻底把持朝纲!
“她当然敢。”慕容渊声音冰冷,眼中寒芒闪烁,“只要父皇……龙御归天,死无对证,一道矫诏,便可颠倒乾坤。届时,我等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书房内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冻结。皇帝驾崩,矫诏一出,便是图穷匕见之时!他们时间不多了!
“必须阻止她!”灰衣人斩钉截铁,“必须在陛下……之前,拿到确凿证据,揭露其阴谋,公示天下!”
“谈何容易。”周淮安苦笑,“乾清宫被围得铁桶一般,曹正淳态度暧昧,冯宪虽被暂时闲置,但禁军内部已被渗透。我们的人难以靠近。证据……从何而来?”
“证据……并非没有。”慕容渊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丑身上,“关键在于,如何让它发挥最大效力,并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他指的是怀中的血诏,但此刻并非取出之时。
荣亲王目光一闪:“渊儿,你的意思是……”
“等。”慕容渊吐出一个字,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道,“等他们先动。贵妃越急,破绽越大。高嵩之死是开始,昨夜刺杀是试探,下一步,他们必然会有更大动作,目标或许不再仅仅是阿丑,而是……彻底清除所有可能威胁她儿子登基的人。”他的目光看向荣亲王,“皇叔祖,您德高望重,在宗室中威望素着,必是她的眼中钉。”
荣亲王冷哼一声:“老夫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胆子动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慕容渊沉声道,“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周统领,禁军中,还有多少可靠之人?”
周淮安略一沉吟:“忠于陛下的老兄弟还有不少,但大多被调离要害岗位。末将可暗中联络,但需时机。而且,京营兵马司、五城兵马司皆在贵妃党羽掌控之中,一旦有变,城外大军入城,我们……势单力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