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中的紫毫笔与宣纸,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萧镜璃坐立难安。晟王的“书画会友”,芸娘的“恰到好处”,字字句句都暗藏机锋,将她推向一个更华丽也更危险的舞台。
她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接下来的几日,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白日里,她以准备晟王府宴为由,向钱嬷嬷告了假,不再参与集体训练。她将自己关在房中,或是寻一处无人水榭,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那支笔和那卷纸上。
她并未立刻练习什么高深的诗词书画,而是先从最基础的控笔、调墨开始。那紫毫笔果然非凡品,笔锋聚拢,弹性极佳,舔墨饱满,落纸流畅,远非教坊司提供的劣等文具可比。那宣纸亦是,吸墨均匀,纹理细腻,能最大程度地呈现墨色的浓淡枯润。
她需要熟悉它们,如同熟悉自己的手指。她反复临摹一些常见的花鸟小品、山水折枝,力求笔法精准,形神兼备。她知道,在那样的场合,炫技不如稳当,奇巧不如得体。她要展现的不是惊才绝艳,而是一种符合她“身份”的、被精心调教过的“才情”,既能让晟王面上有光,又不至于锋芒过露,引来猜忌。
然而,她的心思远不止于此。夜深人静时,她会摊开那特殊的宣纸,用极淡的墨,尝试书写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词句——有时是半阙残词,有时是几句经义,甚至只是几个看似随意的数字或符号。
她在测试。测试这纸的承受力,测试墨迹的渗透度,测试能否在其上留下一些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印记。芸娘和晟王通过这些东西向她传递信息,她是否也能反过来,利用它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极微小的、近乎妄想的一点可能。
这过程枯燥而冒险,她却做得一丝不苟,如同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这日午后,她正在水榭中临摹一幅兰草图,小禾怯生生地寻了过来,手里捏着个小布包。
“璃姐姐…”小禾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近,将布包塞进她手里,声音压得极低,“这是…这是我今早去领份例时,在库房后角捡到的…好像…好像是柳烟姐以前的东西…我看着…看着有点怪,不敢给别人…”
萧镜璃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接过布包。入手微沉。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半旧的银簪,簪头是一朵寻常的梅花造型,并无甚出奇。但拈在手中,分量却似乎比寻常银簪要沉上些许。
她仔细查看,发现簪身靠近簪头处,有一道极细微、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接缝。她指尖用力一拧,那梅花簪头竟被她拧了下来!
簪头内部,竟是中空的!里面藏着一小卷被紧紧塞入的、泛黄的纸条!
萧镜璃的心脏猛地一跳!她飞快地瞥了小禾一眼,小禾正紧张地看着她,显然并未发现这机关。
“在哪捡到的?当时旁边可有人?”萧镜璃声音压得极低。
“就…就在西头废屋后面的杂草堆里…没…没人看见…”小禾声音发颤。
萧镜璃迅速将簪头拧回,把银簪塞回布包,塞回小禾手里,语气急促而凝重:“听着,把这东西放回原处,或者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埋掉!忘记这件事!从未见过!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记住了吗?”
小禾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住,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攥紧布包,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萧镜璃站在原地,掌心却紧紧攥着那卷刚刚被她悄无声息取出的泛黄纸条。她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