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静默片刻。
梁帝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忽然,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真是会讨巧。满京城的客栈酒楼,偏他这首《陋室铭》一出,生生把进士楼捧成了风雅之地、群英荟萃之所。
心思不用在正经备考上,尽琢磨这些扬名立万的捷径。”
刘公公察言观色,赔着笑道:“陛下说的是。此子才情是有的,就是这性子,似乎跳脱了些。”
“跳脱?朕看他是精明过头了。”
梁帝哼了一声,语气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
“一篇诗词,既赚了名声,又送了那楼主人一个天大的人情,还显得自己清高不俗。一举数得,算计得明明白白。”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似在思索。
高耀的进士楼,他略有耳闻,一个颇懂得经营人脉的聪明商人。
陈北此举,无异于用自身才名为那楼宇镀了一层金,这份“投资”,不可谓不精明。
“不过……”
梁帝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斯是进士,惟吾群英’,口气不小,志向倒也算明确。
罢了,少年人,有些锐气和心思也属正常。只要其才实学配得上这份名声,朕倒要看看,他这‘凤凰鸣’,能否在朕的金銮殿上,一鸣惊人。”
刘公公心领神会,陛下这看似责备的话语里,实则是隐晦的期待。
他躬身道:“陛下圣明。科举大比在即,是龙是虫,届时便知分晓。”
梁帝不再多言,重新拿起奏章,仿佛刚才只是处理朝政间隙的一段小小插曲。
而此刻,刚刚安顿好受伤祖孙、从简陋医馆里出来的陈北,对此还一无所知。
高耀此刻也醒悟过来,县衙大堂上,他觉得十分爽快解气,可现在醒悟又忧心忡忡:
“王兄,如今满城都在传你那首诗,用词如此…激烈,只怕会引来祸端。”
他担心朝中有官员会对号入座,找陈北麻烦。
白听松却显得亢奋:“怕什么!如今民心在我们!那吴县令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报复不成?”
陈北望着京城巍峨的皇城方向,目光沉静。
他整理了一下依旧有些褶皱的粗布长衫,缓缓道:
“正道?若眼见不平而沉默,若目睹不公而退缩,只求个人功名安稳,那读圣贤书所为何来?我所行,便是我的正道。”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已传入九重宫阙,更不知那位梁帝的评价。
他只是觉得,胸中那口不平之气,随着那首诗吐出后,并未消散,反而更觉得那根“针”,既然已刺出,便不会收回。
它或许微小,或许粗砺,但只要这世道还有需要刺破的虚伪与不公,它便会一直“一颠一倒”地前行下去。
“王....王维,王公子....”
陈北身后传来萧锦儿的声音。
陈北本不想理会继续往前走,奈何被萧锦儿张开双臂拦在了他面前,有些傲娇有些生气。
“你干嘛?昨天装作没看到我就算了,现在还想当没见到,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