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内的尸体,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镇北王府激起了层层涟漪。
天刚蒙蒙亮,王府内的气氛便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侍卫统领面色铁青,带着人仔细勘察现场,但除了那具服毒自尽、查不出任何身份的杀手尸体,以及地面一些凌乱的打斗痕迹外,一无所获。
消息被严密封锁,对外只宣称是进了毛贼,已被击毙。但府中稍微有些地位的下人之间,已是暗流涌动,窃窃私语。昨夜那短暂的兵荒马乱,以及今晨侍卫们脸上未散的肃杀之气,都预示着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凌烬混在早起干活的下人中间,听着他们的议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惧与茫然,心中却冷如寒冰。
他仔细回想着昨夜每一个细节,杀手的武功路数,自尽的速度,搜查结果的干净程度……这更像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旨在灭口或试探的袭击,而非单纯的刺杀。对方似乎并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和实力,否则派来的就不会只是一个一流杀手,而是更恐怖的阵容。
“难道……是辰砂那边有所察觉,但还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派人来投石问路?”凌烬暗自思忖,“或者,是陈显那个蠢货,找了不该找的人,反而引来了真正的恶狼?”
无论是哪种可能,他的处境都变得更加危险。王府已非安全的避风港,反而可能因为萧煜对他的“特殊关照”,而成为风暴的中心。
果然,午后时分,麻烦便找上门来了。
陈显带着几个家将,气势汹汹地直接闯到了马厩。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盯住正在铡草料的凌烬。
“凌三!”陈显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利,“昨夜府中进了刺客,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地在竹林附近出现!说!是不是你的同党?你潜入王府,究竟有何图谋?”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诬陷!所谓的“有人看见”,无非是他凭空捏造。他不敢直接去找萧煜的麻烦,便将昨夜受挫的怒火和可能的嫌疑,全部倾泻到凌烬这个“软柿子”身上。
周围的马夫和下人都吓得噤若寒蝉,远远躲开,生怕被牵连。
凌烬放下铡刀,直起身,平静地看着陈显:“陈公子,昨夜小人一直在房中睡觉,是被外面的喧闹声惊醒的。许多人都可以作证。公子此言,可有凭据?”
“凭据?本公子的话就是凭据!”陈显跋扈地逼近一步,手指几乎戳到凌烬的鼻子上,“你一个来历不明的边军逃卒,偏偏在刺客出现的当晚行踪可疑!不是你是谁?来人!给我把这个奸细拿下,严加拷问!”
他身后的家将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凌烬眼神一寒。他不能在此刻暴露武功,但若任由他们拿下,屈打成招,后果不堪设想。就在他权衡是否要冒险制造混乱脱身之际——
“住手!”
一声清冷的娇叱传来,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冻结了场中紧张的气氛。
萧煜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神色冷峻,目光扫过陈显及其家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公子,”萧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王府拿人,何时需要外人来越俎代庖了?更何况,是毫无凭据的诬陷。”
陈显见到萧煜,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依旧强辩道:“郡主!此人形迹可疑,昨夜刺客之事,他嫌疑最大!我也是为了王府安危着想!”
“为了王府安危?”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陈公子若真有心,不如多关心一下兵部近日的防务。至于我王府的下人……”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凌烬,那目光深邃难明,似乎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语气却斩钉截铁:“我自有分寸。凌三是我亲自招入府中,他的底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刺客之事,王府自会追查,不劳陈公子费心。”
这话一出,不仅陈显愣住了,连凌烬心中也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