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电视，屋里静得只剩下冰箱低沉的嗡嗡声。这声音，像极了我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念头，嗡嗡作响，搅得人不得安宁。
她变了。
我知道。我瞎不了，也聋不了。她身上的味道，从以前淡淡的洗衣粉味，变成了我说不上名字的香，甜，但是飘。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手机总是扣在桌上，像一道禁令。院里那几个长舌妇，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和探究。
妈前阵子还旁敲侧击，说悦悦是不是太累了，让我多关心关心。我怕她老人家瞎操心，也怕她那张藏不住事的嘴，万一说错了话，悦悦该生气了。所以，我找了个借口，让她回了山东老家。
清净了。可这情静，比吵闹还让人慌。
我告诉自己，是她工作压力大。她那么要强，想在单位做出成绩，不容易。是我，是我这个做丈夫的，给她的支持不够。我除了会画图纸，会做饭，还能给她什么？我给不了她人前的风光，给不了她那些贵妇朋友有的包和车。
是我没用。
可日子总得往下过，不是吗？宝宝快上小学了，这是个坎。我跑了好几个地方，看了这个“阶梯教育”，又看了那个“金色童年”，学费贵得吓人，但为了孩子，值。我跟悦悦都是大学生，将来孩子的学习，不能指望姥姥姥爷，还得是我们俩来。只要孩子回来了，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我还想……等这个项目奖金发下来，就带她出去走走。去三亚怎么样？她一直喜欢海。我们就像刚结婚那会儿一样，什么都不想，就看看海，吹吹风。也许……也许她只是累了，倦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多沟通沟通，就好了。
说到沟通……我心里就一阵发虚。我想起一件事，一件压在我心头很久的事。
虽然悦悦觉得我和我父母重男轻女，可是在我们结婚那一刻，我是想要儿子。我承认，我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我想要的，是“我们的”儿子，是和悦悦生的儿子。也许是我表述不清楚，话到嘴边就变了味，让她伤心了。我后来无数次后悔，为什么当时不能好好说。
等这次出游，我一定要告诉她。我会抱着她，认真地告诉她，悦悦，不想生就不生了。女儿这么好，这么可爱，我们有她，就够了。一家三口，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我们这个家还在，比什么都强。
只要她肯回头，只要这个家还在，我什么都能忍。什么苦，我都能吃。
我看着桌上这张幼小衔接班的宣传单，上面的孩子笑得真开心。我想象着宝宝背着书包的样子，想象着马悦在一旁辅导她作业的样子，我们一家三口，就在这个灯下……那画面，真暖。
只要她肯回头，只要这个家还在，我什么都能忍。什么苦，我都能吃。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不会接通的时候，她接了。
“喂？”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嘈杂，像是在KtV，又像是在什么高级餐厅。
我的心猛地一沉，但声音却放得无比温柔：“悦悦，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留了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一句冷冰冰的：“在忙，晚点说。”
嘟…嘟…嘟…
我握着手机，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个温暖的家。而我的这盏灯，好像……快要灭了。
不，不会的。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最坏的可能。
只是晚点回来而已。汤在锅里温着，一直温着。我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