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嘴角极其微弱地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充满无尽嘲讽和悲哀的弧度。他的骨头断了,他的心……早已碎成了齑粉。坚强?拿什么坚强?
然而,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那支笔上移开。月光像给它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辉光。他想起那天晚上,在病中,爷爷将它递给自己时,那粗糙手掌传来的温度。他想起自己无意中发现的,那个能流出“隐形墨水”的、小小的机关。
一个荒谬的、却又带着某种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他死寂的心:
如果……如果所有的哭诉、忍耐、告状、甚至偷窃,换来的都只是更深的屈辱和毁灭……
如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公道,只有强权和虚伪的规则……
如果……如果“心里坚强”的代价,是必须坠入比黑暗更深的黑暗……
那么,是不是……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沉默的、却再也不会被任何人践踏和背叛的路?
月光静静地流淌,病房里冷得如同冰窖。林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肋骨的剧痛让他额头渗出冷汗,但他的眼神,却在那片极致的空洞之后,第一次,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在凝聚。
那不是希望,不是光明,而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如同淬火后的钢铁般的决意。
他极其缓慢地、忍受着疼痛,伸出了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手指颤抖着,越过水杯,最终,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那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钢笔。
笔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奇异地压下了一丝翻涌的戾气,却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他握紧了笔,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清冷的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锁定着病床上这个握着钢笔的男孩。一场无声的蜕变,在这死寂的病房里,在这如刀的月光下,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