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黑山城的城门,风就变了味。先前城墙上飘着的烤肉香、铁匠铺的铁腥味全被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呛人的沙砾气——风裹着沙粒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刮得生疼,嘴里一抿,满是粗粝的涩味。向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脚下的土路渐渐消失,肥沃的黑土被褐黄色的砂砾取代,连最耐旱的骆驼刺都寻不见半根影子,只剩望不到边的戈壁铺在灰蓝色天幕下,像块蒙了尘的旧地毯。
更怪的是风里的气息。干燥的尘土味中,还掺着一丝极淡的阴冷——那味道不像戈壁该有的灼热与荒芜,倒像极了当年“蚀心者”残留的气息,只是淡得快被风沙揉碎,却又顽固地缠着鼻腔,让人心里发毛。
这里,便是葬古戈壁。
“他娘的,这破地方连口干净风都没有!”赤焰猛地啐了口沙子,络腮胡上还沾着几粒沙砾,他抬手抹了把脸,背上的赤铜巨剑被风刮得“嗡”了一声,剑身上的火焰纹路暗了暗,“连根草都不长,那蚀心藤难不成喝沙子活?”
墨渊蹲下身,玄色长袍的下摆扫过砂砾,指尖凝起的淡土色灵光像层薄纱,裹住掌心的沙子。他闭着眼,眉峰微蹙,像是在听沙子里藏着的声音:“此地能量乱得像被打翻的颜料盘,土金两色灵气搅成一团浑浊的浆糊,更深处……确实有股阴煞死气,凝而不散,和万草堂老修士说的一模一样。蚀心藤靠负面情绪活,这戈壁下埋的亡魂多,倒合它的胃口。”
“亡魂算什么,要是能捡块上古玉简,那可比这破藤值钱多了!”钱多多用浆洗得发白的绸缎袖子捂着口鼻,一双绿豆眼在四处乱瞟,连地上的风化兽骨都要踢两脚,生怕漏了什么宝贝,“你们看那兽骨,说不定是上古妖兽的,要是能刮点骨粉,也能换两块中品灵石……”
苏婉清没接话,素色裙摆被风沙吹得贴在脚踝,她抬手将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腰间的琴弦时,弦身轻轻颤了颤。风里的呼啸声不对劲——除了沙粒的“噼啪”声,还裹着细碎的低语,像无数人贴在耳边喘气,那声音凉丝丝的,顺着耳廓往识海里钻。她赶紧运转心法,指尖凝起淡白色的混沌道韵,像层屏障挡在耳边,才勉强压下那股不安。
兔坚强就更直接了,把圆滚滚的身子往云逸衣襟里缩得更紧,短短的白尾巴尖抖得像秋风里的草,偶尔探出个小脑袋,看见外面的戈壁又飞快缩回去,连粉色的耳朵都耷拉着,活像只受了惊的汤圆。
云逸走在最前面,月白色的衣摆在风沙里翻飞,双眸中秩序的银辉和混沌的墨色交替闪烁。在他的视野里,这片戈壁不是死的——无数混乱的能量流像浑浊的溪流在地下窜,时而撞在一起迸出细碎的灵光,时而又钻进沙缝里消失不见。而他要找的“标记”,是流里藏着的“污染”——那股气息像掺了墨的水,淡却扎眼,正是蚀心藤的痕迹。
众人又走了十几里,除了钱多多如获至宝收起来的几块低阶法器碎片(边缘都被风沙磨平了,连灵气都快散了),连蚀心藤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么瞎找不是办法。”墨渊停下脚步,从储物袋里摸出三面巴掌大的阵旗,旗面上的蓝色符文在风沙里泛着微光,“我布个‘搜灵阵’,能把探测范围扩到三里,说不定能揪出这藤的藏身地。”
阵旗刚插进沙里,走在侧翼的赤焰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右前方的沙丘:“你们看那儿!沙子在动!跟活了似的!”
风突然停了一瞬,连沙粒都不怎么动了。众人定睛看去,那片沙丘的表面正不规则地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
“小心!戈壁下的沙蝎或土狼都喜欢这么藏着!”墨渊手按在阵旗上,随时准备催动阵法。
“藏着又怎么样?挖出来砍了!”赤焰撸起袖子,握着剑柄就要冲过去——他最烦这种躲躲藏藏的东西。
“别过去!”云逸突然喝止,声音比风沙还冷。他胸口的“平衡种子”正发烫,那不是活物的气息,是一股扭曲的、像浸了毒的蛛丝般的精神力,正顺着沙子往上爬,“那不是妖兽,是……”
话还没说完,那片沙丘猛地炸开!数条黑影像毒蛇般“咻”地射出来,却没扑向人,反而直勾勾扎进了离得最近的墨渊脚下的影子里!
“嗤——”像布料被烧穿的声音,墨渊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手里的阵旗“啪”地掉在沙上,眼神变得空洞,像蒙了层雾,脸上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嘴角还在轻轻颤:“为什么……阵法总差一点……为什么……”
“老墨!”赤焰大惊,举着剑就要冲过去。
“别碰他!”云逸一步拦在他身前,声音里带着急色,“是蚀心藤!它在攻他的心神!”
众人这才看清,那些黑影是通体漆黑的藤蔓,表面爬满了螺旋状的花纹,像凝固的黑血。它们没有叶子,也没有根,就像虚无的触手,死死缠在墨渊的影子上,每扭动一下,就有一缕黑色的气丝往墨渊的太阳穴里钻。
苏婉清立刻拨动琴弦,琴音像流水般淌出来,想冲散那些黑气。可琴音刚碰到藤蔓,就被弹了回来,变成刺耳的尖鸣,震得人耳膜发疼——那藤蔓不仅没退,反而扭得更欢了,墨渊脸上的痛苦也更重了。
“婉清妹子快停!这破藤吃精神攻击!”钱多多急得跳脚,手里的算盘都掏出来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打,“它把琴音当养料了!”
赤焰急得团团转,巨剑砍了两下空气,却连藤蔓的边都碰不到——这东西根本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全是白费。
就在这时,云逸动了。他没去碰藤蔓,而是瞬间飘到墨渊身边,指尖凝起一缕灰蒙蒙的光——那是平衡道韵,像初春融冰时的第一缕暖阳,不烈却稳。他轻轻点在墨渊的眉心,只低喝了一个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