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琴弦震颤，却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响起，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声响，几乎被浩荡的仙音完全掩盖。但就是这声微不可闻的嗡鸣，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看似完美无瑕的仙音场域！
碧波元君的琴音突兀地一顿，如同流畅的溪流撞上礁石；天空中盘旋的鸾凤虚影也僵在半空，翅膀停止了扇动；连空气中的异香，都似凝滞了一瞬。她脸色微变，玉指下意识加快速度，试图掩盖这丝破绽。
苏婉清却没有停，手指再次划动，速度渐快，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道无形的混沌轨迹。呜——嗡——嗤——一连串不成调、甚至有些刺耳的噪音断断续续响起，像顽童敲碎瓦片，又像破损法器的哀鸣，毫无美感可言。
可就是这些“噪音”，却带着一种直指本源的魔力，如同无形的楔子，精准地嵌入《九天引凤曲》严密的法则结构缝隙中！碧波元君只觉手腕一沉，原本如臂指使的仙灵之气突然躁动起来，琴音变得滞涩卡顿，华丽的乐章里，开始混入无法剔除的杂音，像精美的锦缎上沾了墨渍。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碧波元君又惊又怒，周身仙力暴涨，玉指用力按压琴弦，试图用更强大的力量压制这些混沌噪音。可她越是压制，那些噪音就越是活跃，甚至开始反过来同化周围的仙灵之气——精纯的仙气不再遵循仙音的秩序，变得狂野无序，时而凝聚成小小的风暴，时而散开成细碎的光点；一小片祥云突然扭曲成狰狞的鬼脸，一缕霞光莫名黯淡成灰烬，与之前的完美仙境形成刺眼对比。
苏婉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十指在虚空中舞蹈，带起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混沌涟漪。她不再追求任何成型的曲调，只将对音律本质的理解、对混沌道韵的感悟，以及对这不公挑衅的傲骨，尽数化为最本初的“混沌回响”。这回响不悦耳，却真实；不迎合法则，却包容万象。
碧波元君的仙音领域，在这不讲道理的混沌回响冲击下，如同精致的琉璃器皿遇上重锤，开始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痕。鸾凤虚影发出一声哀鸣，轰然消散；霞光崩解成碎片，漫天飞舞；那浩荡的仙音也支离破碎，只剩下不成片段的杂音在徒劳挣扎。
“不——！”碧波元君尖叫一声，十指狠狠按在琴弦上，“铮”的一声脆响，琴弦竟被她按断一根，琴音戛然而止。她脸色煞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看向苏婉清的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与怨毒——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在修为技巧，而是输在“道”的层面，她那雕琢到极致的仙音，在混沌本源面前，竟如此苍白脆弱。
小院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苏婉清缓缓收起手指，周围的混沌涟漪渐渐平息，她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对抗消耗不小，但凤眸却亮得像雨后天晴的星辰，透着找到自身道途的坚定。
她看向脸色铁青的碧波元君，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静：“元君的《九天引凤曲》，技法华丽非凡。只是音为心声，过于雕琢，反而失了真我。告辞。”说完，她抱起膝上那架普通古琴，转身款款走向小楼，裙摆扫过地面，带起的微风，竟吹散了残留的仙音气息。
碧波元君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羞愤像烈火般灼烧着她的心神。她狠狠瞪了小楼一眼，又怨毒地扫过云逸等人，最终咬着牙，带着两名噤若寒蝉的侍女，狼狈地逃离了小院——连掉在地上的断弦，都没敢弯腰去捡。
赤焰见状，咧嘴一笑，冲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低声道：“早知道婉清这么厉害，刚才就不该替她担心！”钱多多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对墨渊说：“还好赢了，不然不仅丢面子，说不定还得被赶出迎仙苑，那损失可就大了！”墨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点头：“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音律之道，比赢了碧波元君更重要。”兔坚强则从云逸背后探出头，冲着碧波元君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云逸自始至终安静地站在廊下，眼中满是欣慰。苏婉清终于挣脱了外界对“仙音”的定义，走出了一条独一无二的混沌音律之路。可他指尖却悄悄绷紧——方才碧波元君离去时，那几道藏在云层后的神识，竟变得愈发锐利，显然这场争斗，早已被人尽收眼底。
这场看似“以弱胜强”的音律之争，终究还是让散修团与碧波元君的梁子结得更深。而三十三天那潭本就浑浊的水，也被他们这伙“乡野散修”，搅得愈发难测。没人知道，下一次找上门的麻烦，会比碧波元君的挑衅，凶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