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苦,” 沈纤娘笑着摇头,眼底亮晶晶的,“听你念‘先天下之忧而忧’,就觉得心里亮堂堂的。你能为周节度使出谋划策,能帮着百姓抗金兵,比什么都好。” 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语气软了下来,“只是这次去荆襄,要记得按时吃饭,别总靠茶水填肚子。我给你装了两包干粮,是用你爱吃的糯米和芝麻做的,饿了就拿出来吃。”
林文轩点头,忽然倾身靠近她,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沈纤娘的呼吸瞬间乱了,睫毛轻轻颤动,却没有躲开 —— 成婚后,他向来温文尔雅,这般亲近的模样,大多是在深夜无人时。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热意,缓缓抬手,将她鬓边那朵快蔫的茉莉摘下来,轻轻插在自己的衣襟上。
“这样,”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笑意,“我在荆襄看到这朵花,就像看到你在身边一样。”
沈纤娘的脸更红了,伸手想把花摘回来,却被他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裹着她的手,慢慢往自己心口带 —— 那里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文轩……”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知道你舍不得,” 林文轩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织在一起,“我也舍不得你。但荆襄那边,若是选不好扎营的位置,大军贸然进去,只会多损兵卒。周节度使信我,我不能让他失望,更不能让那些等着咱们收复失地的百姓失望。”
沈纤娘闭上眼睛,轻轻 “嗯” 了一声,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林文轩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她:“别哭,我很快就回来。等我从荆襄回来,咱们就去巷口的张记糕点铺,买你爱吃的桂花糕,好不好?”
“好。” 沈纤娘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眼底还带着水汽,却笑了起来,“还要买两斤,你上次说张记的桂花糕比以前甜了些,我要尝尝是不是真的。”
“都听你的。” 林文轩笑着点头,缓缓俯身,吻在她的眼角 —— 那里还沾着泪痕,带着淡淡的咸味。这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沈纤娘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抬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还有那朵茉莉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琉璃灯的光渐渐暗了些,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偶尔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却没惊扰屋内的温情。林文轩抱着沈纤娘,手指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从发顶到发梢,动作缓慢而温柔 —— 他知道,明日一别,又要许久才能这样抱着她,所以此刻,想把所有的不舍都藏在这拥抱里。
风拂过茉莉架,带来淡淡的花香,仿佛在回应她的期盼。这场跨越千里的离别,没有撕心裂肺的哭闹,只有温柔的牵挂与坚定的支持 —— 因为他们都知道,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长久的相守;而眼前的风雨,终会迎来胜利的曙光。
天刚破晓,隆兴府外的校场便浸在淡金色的晨光里。露水还凝在马鞍的铜环上,泛着细碎的光,赵虎已带着二十名暗卫列成整齐的队伍 —— 人人身着玄色劲装,腰束宽幅皮带,左侧别着淬了麻痹药剂的短刃,右侧挂着折叠弩,背上的行囊鼓鼓囊囊,却捆得紧实利落,连垂落的绳头都剪得齐整,透着暗卫特有的严谨。
赵虎站在队伍最前,玄色劲装的领口敞开半寸,露出颈间一道浅疤 —— 那是去年擒金兵探子时留下的。他单手按在腰间的 “虎” 字牌上,目光扫过暗卫们的装备:“检查马鞍加固绳,确认折叠弩箭矢数量,出发后马蹄裹布,不得发出半分声响!”
暗卫们齐声应 “是”,动作整齐划一,弯腰检查装备的弧度都几乎一致。晨光落在他们面罩下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懈怠,只有执行任务的果决 —— 这些人都是赵虎亲手挑选的精锐,跟着他执行过十几次暗袭任务,从无失手。
“军师来了。” 暗卫甲轻声提醒,目光望向校场入口。
赵虎抬眼望去,只见林文轩踏着晨光走来。他换了件便于行动的青布短衫,腰间系着沈纤娘绣的素色锦囊,手里还握着那把常带的折扇 —— 只是今日没展开,而是别在腰间,多了几分利落。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沉稳的气场,与暗卫们的铁血气质相映,竟生出几分 “儒将伴铁血” 的和谐。
“赵将军,都准备好了?” 林文轩走到赵虎身边,目光扫过列队的暗卫,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 这支队伍的纪律性,比寻常军队还要强上几分。
“回军师,都准备好了。” 赵虎侧身让开半步,指着队伍后侧的两匹黑马,“左边那匹‘踏雪’,脚力快且稳,适合长途奔袭;右边那匹‘流云’,性子温顺,军师骑乘正好。马鞍旁都挂了水囊和干粮,按您的习惯,干粮分了甜咸两种。”
林文轩走到 “流云” 旁,指尖抚过马颈的鬃毛 —— 马毛顺滑,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他翻身上马,动作虽不如赵虎利落,却也稳当,坐下后还特意摸了摸腰间的锦囊,确认没松脱。“多谢费心。” 他笑着点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校场入口的巷口 —— 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晨风卷起几片落叶,却让他想起沈纤娘站在院门口送别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软了几分。
赵虎看在眼里,却没点破,只是翻身上 “踏雪”,马鞭轻轻一扬,声音低沉却有力:“出发!”
二十二人的队伍如一道玄色闪电,悄无声息地驶出校场。马蹄都裹着厚厚的棉布,踩在青石板路上,只发出极轻的 “沙沙” 声;暗卫们保持着 “前二后二、中列护军师” 的阵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街巷 —— 虽说是清晨,隆兴府的百姓已开始陆续开门,却没人敢多看这支队伍一眼,只觉得他们身上的气场太过凌厉,不敢贸然搭话。
林文轩骑在 “流云” 上,手里轻轻攥着缰绳,目光偶尔落在路边的摊位上 —— 有卖热粥的摊主正掀开蒸笼,白汽袅袅;有卖青菜的农妇蹲在地上整理菜筐,嘴里哼着乡谣。这些寻常的烟火气,让他想起沈纤娘今早或许也在厨房热粥,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也更坚定了此行的决心:定要选好扎营位置,早日完成任务,好回来与她一起吃一碗热粥。
“军师,前面就是出城的官道了。” 赵虎勒住马,回头对林文轩道,“过了官道,就是荆襄地界,咱们得加快些速度,争取午时前抵达宜城 —— 那里有墨隐卫的暗桩,能给咱们补充些干粮和水。”
林文轩点头,抬手理了理衣襟:“只是宜城离金兵的巡逻线不远,咱们进城时需多留意,别暴露了身份。”
“军师放心。” 赵虎笑着扬了扬马鞭,“暗卫们都备了商贩的腰牌,军师的身份是‘江南来的书商’,咱们的行囊里也装了些笔墨纸砚,就算遇到金兵盘查,也能应付过去。”
队伍继续前行,很快便驶离隆兴府,踏上通往荆襄的官道。官道两旁的农田里,已有农夫开始耕作,见他们经过,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张望 —— 这支队伍虽人少,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
林文轩勒住马,对身边的赵虎道:“赵将军,你看前面那片矮山 —— 山势平缓,又能俯瞰官道,若是金兵在此设伏,咱们怕是难防。”
赵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眉头微蹙:“军师说得是。不过墨隐卫的情报说,这片矮山暂时没有金兵驻守,咱们可以加快速度穿过,避免在此停留过久。” 他对身后的暗卫道,“前队加快速度,注意观察山顶动静;后队垫后,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暗卫们齐声应 “是”,队伍的速度明显加快,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阵型,没有半分混乱。林文轩骑在 “流云” 上,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矮山 —— 他虽不懂武艺,却精通兵法,知道 “防患于未然” 的道理,哪怕情报说没有金兵,也不能掉以轻心。
穿过矮山时,果然如赵虎所说,没有遇到金兵,只有几只飞鸟从林间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林文轩松了口气,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军师,您要是累了,咱们可以在前面的树荫下歇片刻。” 赵虎见林文轩的肩膀微微有些紧绷,便提议道。
林文轩摇头,笑着道:“不用,咱们还是尽快赶路 —— 早一日到荆襄,就能早一日选好扎营位置,周节度使还在等着咱们的消息。” 他轻轻夹了夹马腹,“流云” 会意,加快了脚步,跟上前面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