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轩应了一声,士兵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摆着四菜一汤,有清蒸鱼、炒时蔬、酱肉,还有一碗鸡汤,都是清淡又滋补的菜式。士兵放下托盘,躬身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林文轩和沈纤娘。
“快尝尝,这鸡汤是伙房特意给你炖的,加了当归,补身子。” 林文轩给沈纤娘盛了一碗鸡汤,递到她面前,“路上肯定没吃好,多喝点。”
沈纤娘接过鸡汤,小口喝着,温热的汤水流进胃里,暖得她心里也热乎乎的。她看着林文轩给自己夹菜,又想起思念,眼眶又有些红,却笑着说:“文轩,能这样跟你一起吃饭,真好。”
油灯的火苗轻轻晃动,映着两人相握的手,屋里的饭菜香混着淡淡的兰花香,温馨得让人心安。窗外的晚风拂过腊梅枝,发出轻轻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送上最温柔的祝福。而隆兴府的夜色里,其他家眷也已安顿妥当,孩子们的笑声、女人们的交谈声,混着营寨里士兵的操练声,编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乐章 ——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后方稳固,只要家人平安,他们定能打赢接下来的每一场仗,定能迎来真正的太平。
天刚蒙蒙亮,隆兴府衙大堂的烛火就已燃起,铜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混着窗外飘来的腊梅冷香,让早起议事的众人精神一振。周羽刚落座,林文轩就捧着之前的圣旨走进来,折扇夹在肘间,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郑重,他昨日因沈纤娘归来虽心绪难平,却没忘了这桩关乎江南西路根基的大事。
“主公,” 林文轩将圣旨轻轻放在公案上,指尖点着落款处的朱印,“之前朝廷圣旨,调户部主事贺文渊任江南西路转运使,负责西路漕运与粮草调度,贺文渊也迟迟未到任。如今咱们收复隆兴府,正需懂漕运、善理财的能臣打理后勤,此人不可错过。”
周羽闻言,立刻伸手拿起圣旨,展开细看,他眉头微舒,抬头问道:“这贺文渊是何来历?军师既记得此事,想必对他有所了解?”
“确有耳闻。” 林文轩走到舆图旁,手指落在赣江航道上,“贺文渊出身寒门,十年前考中进士,先在地方任县丞,后因漕运调度有功,被调入户部,专管南方漕运。此人最是清廉,当年在苏州管漕运时,严查粮船私吞,还革除了‘漕运加耗’的旧弊 —— 就是那些粮官借着运粮,额外向百姓多收的损耗,他一到任就废了,为此得罪了不少地方豪强和户部同僚。”
“哦?竟是个敢得罪人的清官?” 王猛刚扛着狼牙棒走进来,听见 “清廉” 二字就来了精神,粗声问道,“那他咋会被调来咱们西路?莫不是被京里的官儿排挤了?”
“王将军说得不差。” 林文轩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贺文渊不懂逢迎,去年户部尚书过寿,同僚们都送厚礼,唯独他只送了一本自己编的《漕运疏注》,还在书中直言户部漕运积弊,气得尚书当场把书扔了。没过多久,就有了这道调令 —— 明着是升他为转运使,实则是把他贬到兵荒马乱的西路,想让他知难而退。”
“这等混账事!” 郝虎听得火冒三丈,长枪往地上一顿,“好端端的清官,凭啥被这么折腾?咱们西路现在正缺这样的人,要是贺文渊真来了,俺第一个护着他,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他麻烦!”
李岩捧着新造的粮草账簿,也凑过来插话:“军师,转运使管粮草漕运,可是个关键职位。咱们现在收了不少归降的残兵,又要安置家眷,后续打九江还得备足粮草,要是贺文渊真懂漕运,能把赣江的粮道打通,咱们就不用愁粮草接济不上了 —— 之前军械营修炮,铁料都是从湘赣商路运的,路上被李飞虎劫过两次,要是漕运通了,能省不少事。”
周羽手指轻轻敲击着公案,目光落在圣旨上 “贺文渊” 三个字上,眼中渐渐亮了起来 —— 他最缺的就是这种清廉能干、不徇私情的地方官。江南西路刚经历战火,漕运堵塞、粮草短缺,百姓赋税不均,这些都得靠转运使来理顺,贺文渊管过漕运、敢革弊政,简直是为西路量身定做的人选。
“军师,按路程算,贺文渊若从京城出发,走漕运经赣江来西路,此刻该到哪了?” 周羽抬头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林文轩略一沉吟,折扇在掌心轻敲:“从京城到江南西路,算上他被户部拖延了些时日,如今该是快到了。只是西路之前大乱,他未必敢直接来隆兴府,说不定会先在吉州、袁州一带停留,打探局势 —— 毕竟他孤身赴任,身边不会带多少人手,怕是怕遇到山贼或金军残部。”
“那可不行!” 周羽立刻看向刚走进来的赵虎 —— 他刚安置完昨夜到的家眷,甲胄上还沾着晨露,“赵虎,你今日还要去乐河府接第二批家眷,路上务必留意一个叫贺文渊的官员:三十岁左右,穿青色官袍,身边可能只带两三个随从,手里或许会拿着转运使的印信。若是遇到,立刻护送到隆兴府,不可让他受半点委屈!”
赵虎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声音沉稳如铁:“主公放心!属下今日出发时,会让弟兄们都带上画像 —— 就算贺大人没亮明身份,只要模样对得上,属下也能认出来。路上若遇到山贼或歹人,属下定护他周全!” 他做事向来细致,去年护送粮草时,曾凭半个玉佩就认出了被劫的粮官,周羽对他这点最是放心。
林文轩最后补充道:“贺文渊是清官,最看重百姓口碑。咱们这几日可以让隆兴府的百姓多说说咱们的新政 —— 比如免了去年的欠税,给归降残兵分了田地,家眷来了有住处有粮草。要是贺文渊听到这些,定会知道咱们是真心为百姓做事,也会更愿意留下来。”
“就按军师说的办!” 周羽一拍公案,语气斩钉截铁,“贺文渊是咱们江南西路的转运使,是朝廷钦点的能臣,绝不能让他落到金军或李飞虎手里,更不能让他因心寒而走!赵虎,你这趟护送家眷,首要任务是护好家眷,其次就是找贺文渊 —— 找到他,比缴获十车粮草还重要!”
“属下明白!” 赵虎重重点头,转身就去安排 —— 他要立刻让画工画贺文渊的画像,还要跟护送的弟兄们交代清楚,路上遇到可疑的青色官袍之人,都要仔细盘问,绝不能错过。
王猛看着赵虎匆匆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凑到周羽身边:“主公,要是这贺文渊真来了,俺能不能跟他学学漕运?俺总觉得,咱们打九江时,要是能从赣江运粮草,比走陆路快多了 —— 上次俺跟郝虎押粮,走了三天才到,要是坐船,一天就能到!”
周羽忍不住笑了:“你要是愿意学,等贺文渊来了,本帅让他教你 —— 不过你得先改改你那急脾气,漕运讲究的是细致调度,可不是抡狼牙棒冲锋。”
堂内众人都笑了起来,连一直严肃的李岩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公案上的圣旨上,朱印在阳光下泛着红光,像是在为这桩 “寻贤” 之事添了几分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