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拔离速的五百骑兵刚踏出黑松林大营三里地,身后突然腾起冲天火光,赤红色的焰浪裹着滚滚浓烟,瞬间吞噬了整片松林的晨雾。“不好!是营寨着火了!” 孛堇忽都勒住马缰,回头望去,只见大营方向已是一片火海,木质帐篷被烧得噼啪作响,火舌顺着预先埋下的火油蔓延,连那些沉重的炮弩、装满财宝的木箱都被引燃,青铜鼎的兽耳在火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大营内,耶律蛮正指挥士兵搬运银箱,突然瞥见数十支火箭拖着火星从天而降,精准射向营中各处火油埋藏点。“快跑!是火箭!” 他嘶声大喊,可已经晚了 —— 火油遇火瞬间爆燃,一道丈高的火墙轰然升起,将营寨劈成两半。一名士兵被火焰舔到衣襟,瞬间烧成火人,在地上翻滚哀嚎,惨叫声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淹没;装满绸缎的马车被引燃,火星飞溅间,那些抢来的玉器、字画全被烧得焦黑;几匹被困的战马挣脱缰绳,疯了般冲向营门,却被火墙逼回,最终倒地化为焦炭。
耶律蛮头发被烧焦大半,战袍下摆冒着青烟,根本顾不上那些金银财宝,踩着满地燃烧的木屑仓皇出逃。身后的士兵们早已乱作一团,有的被浓烟呛得窒息倒地,有的在混乱中被踩踏受伤。逃出营寨的残兵不足百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带烟灰,连武器都丢得精光,只能跌跌撞撞地朝着完颜拔离速逃走的方向追赶。
“元帅!大营被烧了!耶律蛮将军带着残兵逃出来了!” 逃兵的呼喊声穿透烟尘,传到完颜拔离速耳边。他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熊熊燃烧的大营,只觉得眼前一黑 —— 那些财宝、炮弩全没了,耶律蛮的部队也折损大半,这下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可还没等他缓过神,路两旁的树林里突然冲出无数周羽的步兵,长枪如林,短刀似雪,朝着骑兵队伍猛冲过来。
“杀!别让金狗跑了!” 步兵统领高声呐喊,士兵们个个士气如虹,与饥疲不堪的金军形成鲜明对比。完颜不破挥刀迎战,却因饥饿乏力,一刀砍空,被一名步兵趁机用长枪刺穿大腿,惨叫着摔下马背;耶律赤想护着完颜拔离速突围,却被几名步兵缠住,短刀砍在对方盾牌上,震得手臂发麻,肩膀又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战袍。
“别恋战!快撤!往九江跑!” 完颜拔离速红着眼嘶吼,此刻他早已没了半点元帅威严,只想尽快逃离这片死地。金军骑兵只顾埋头逃窜,有的被步兵绊倒,有的战马被长枪刺中,纷纷倒地,队伍瞬间溃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 郝龙郝虎率领的骑兵部队杀到了!“金狗哪里跑!” 金军骑兵本就军心涣散,被这股生力军一冲,更是溃不成军,有的干脆扔掉武器,有的慌不择路冲进树林,被随后赶来的步兵斩杀。
完颜拔离速拼尽全力挥舞佩刀,砍倒两名追击的步兵,带着孛堇忽都、耶律赤等几名部将,朝着九江方向疯狂逃窜。身后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郝氏兄弟的骑兵紧追不舍,又斩杀了数十名金军士兵。直到跑出十余里地,看到前方出现一片沼泽地,不利于骑兵追击,郝龙郝虎才勒住马缰,看着完颜拔离速带着不到一百名残兵狼狈逃窜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不追了吗?” 郝虎问道。
郝龙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身影:“穷寇莫追,留着他们给九江的金人报信,让他们知道主公的厉害!” 说罢,他抬手下令,骑兵部队调转马头,而这场针对完颜拔离速的连环计,也终于迎来了圆满的结局。
隆兴府的城门缓缓推开,周羽骑着白马走在最前,银甲在阳光下泛着亮,身后跟着王猛、林文轩、郝氏兄弟等人,大军浩浩荡荡开进城中。街道两旁早已挤满百姓,手里拿着青菜、馒头往士兵怀里塞,欢呼声此起彼伏。秦正和吴远站在府衙门口迎接,秦正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短褂,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见周羽过来,立刻拱手:“主公!隆兴府已肃清残敌,就等您来主持大局!”
周羽翻身下马,溅起的泥浆在玄色披风下摆晕开深色痕迹。他重重拍了拍秦正沾满烟灰的肩膀,甲胄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次多亏了你烧粮草、设银箱,还有后面的几次骚扰,才能把完颜拔离速逼到绝境。” 话音未落,吴远已经踩着满地焦木残枝挤过来,腰间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他扯开被烟熏得焦黄的衣领,露出半截被火燎过的束腰,笑得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秦副使那二十箱‘银石混搭’的箱子,可把金狗坑惨了!你没瞧见那些金兵撬开箱子时的模样 ——” 他突然压低声音,学着金兵暴跳如雷的腔调,“‘说好的千斤官银,怎的全是镇纸用的青石!’后来营寨火势冲天,那些箱子全留在原地,咱们的银子可是一两没少!”
马蹄声尚未完全消散,青石板上还留着零星的泥浆。众人说笑着踏入府衙朱漆大门,衣甲上的金饰与屋檐下的铜铃在斜阳里交相辉映。刚在雕花檀木椅上落座,忽听得廊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夹杂着账本竹板相撞的脆响。负责清点战利品的什长满脸油汗,青铜护甲随着喘息起伏,怀里厚厚一摞账本用粗麻绳捆着,顶端还别着半片缴获的敌旗。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脸上笑出的褶子几乎要掩住眼睛:“主公!各位将军!这次可是掏着狼窝了!战利品清点得七七八八,您快过目!”
账本一摊开,王猛一个箭步冲上前,布满老茧的大手重重拍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粗着嗓子喊道:“先看看有多少银子!俺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话音未落,几个心急的士兵已经挤到桌前,脖颈伸得像引吭高歌的鹅。
负责清点的士兵赶紧翻开烫金账本,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禀将军!金锭足有五百斤,每锭都刻着‘官库’二字,成色足得能照见人影;银锭两千斤,码起来堆成了小山!” 他边说边指向墙角,那里整齐码放的木箱已经压得青砖微微下陷。
“还有从府衙密室抄出来的宝贝!” 士兵兴奋得声音都在发抖,举起手中的青铜鼎,鼎身蟠螭纹在火光下泛着幽幽冷光,“三座战国青铜鼎,纹饰精美,分量沉得能砸死头牛!玉璧十块,每块都通透得像浸在水里的月光。最绝的是 ——” 他压低声音,从锦盒里捧出一柄翡翠如意,“完颜拔离速藏在马车夹层里的这玩意儿,水头足得能掐出水来,碧绿碧绿的,听说值一座城池!”
说到这里,士兵神色黯淡下来,无奈摇头:“可惜那些绸缎和字画遭了殃。之前抢的织金锦缎、名家墨宝,大半都在营寨大火里化作飞灰。剩下几卷没装车的字画,虽勉强保住性命,却被浓烟熏得发黄发脆,边角还蜷曲着焦黑的痕迹,怕是再也难现往日风采了。”
“烧了就烧了!” 王猛满不在乎地摆手,“有银子和青铜器就行,这些才实在!”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 “咚咚” 的脚步声,李岩领着几个军械营的士兵,推着两门火炮过来,脸却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
“主公,您快看!” 李岩猛地掀开蒙在火炮上的油布,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炮身青铜纹路间,震得几粒锈屑簌簌坠落。日光穿透军帐缝隙,照见炮管前端那道狰狞的凹痕,宛如巨兽被啃噬的伤口。他单膝跪地,手指顺着凹痕轮廓游走,指甲在边缘处刮擦出刺耳声响:“这两门‘轰天雷’可是咱们在雁门关伏击时的功臣,金狗溃逃时竟用生铁锁链拖拽,生生在官道上犁出半尺深的辙印!” 说着扯开腰间酒囊,将辛辣的烈酒浇在凹陷处,看锈水混着酒水蜿蜒而下,像极了火炮淌血的泪痕。
他踉跄着扑向墙角堆叠的床弩,扯开浸透汗渍的帆布时,断裂的弓弦 “铮” 地弹起,扫过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有这诸葛连弩!” 李岩扯起两截断弦,指尖几乎要将牛筋捻成碎屑,“咱们匠作营熬了三昼夜,用五十张公牛皮绞成的弓弦,就被金狗那群畜生当柴火烧!您瞧这弩臂的檀木 ——” 他猛地翻转弩身,指节叩击弩臂内侧细密的裂痕,“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箭镞,分明是被他们硬拗着反复装填,活活给折了筋骨!” 话音未落,李岩突然别过脸去,肩膀剧烈起伏,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仿佛眼前受损的不是兵器,而是并肩作战的袍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