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林里的风突然停了,连枝头的蝉鸣都像是被掐断般戛然而止。刘星半蹲在最靠前的一棵老柳树后,指节因攥紧刀柄而泛白,目光死死锁着石桥中央 —— 金军前队的三百骑兵已尽数踏上桥面,马蹄铁碾过石板的 “哒哒” 声顺着风传过来,连粮车车轮的 “吱呀” 呻吟都清晰可闻。他抬手按在身边鼓手的肩膀上,指尖能感受到鼓手因紧张而发烫的皮肤:“再等三步…… 两步…… 一步!擂鼓!放箭!”
“咚!咚!咚!”
三记擂鼓像惊雷般砸在清水渡上空,震得柳树叶簌簌掉落。早已拉满弓的弓箭手们几乎在鼓声响起的瞬间松开手指,一千张弓同时震颤的嗡鸣汇成一片轰鸣,比盛夏的雷暴更慑人。箭矢褪去黑布的遮蔽,在正午阳光下划出密密麻麻的黑线,从柳树林的缝隙中涌出来,像一场突然倾泻的黑雨,直直扑向石桥上的金军前队!
“小心!” 金军前队的哨长刚喊出两个字,一支箭就穿透了他的喉咙,鲜血顺着箭杆喷溅在石板上。没等他倒下,更多箭矢已扎进骑兵和战马的躯体 —— 有的箭簇精准命中马腿膝盖下的筋脉,战马嘶鸣着前蹄跪地,将背上的骑兵甩飞出去;有的箭蘸了麻药,擦过骑兵的手臂就留下一片麻木,手里的弯刀 “当啷” 落地;还有的箭直射骑兵面门,弓弦力道之足,竟能穿透皮质头盔的缝隙。
三百名金军前队骑兵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倒下了大半。未中箭的骑兵想调转马头后退,却被身后的粮车堵住去路,只能在狭窄的石桥上挤成一团。有个骑兵试图催马跳过倒地的同伴,刚扬起前蹄,就被三支箭同时射中马腹,战马轰然倒地,压得底下的伤兵发出凄厉的惨叫。柳树林里的弓箭手们根本不停歇,箭囊里的箭一支接一支射出,弓弦震颤的声音从未间断,桥面很快被鲜血染红,顺着石板缝隙滴进河里,连湍急的水流都泛起淡淡的红。
“废物!慌什么!”
石抹铁哥的怒吼从后队传来。他虽然没穿重甲,只披了件黑色皮甲,却比穿了重甲的士兵更凶悍 —— 刚才箭雨袭来时,他一把扯过身边的亲兵挡在身前,亲兵中箭倒地的瞬间,他已拔出腰间弯刀,劈开了两支射向他的箭。此刻他看到前队混乱的模样,眼里的傲慢变成了暴怒,拍着战马的脖颈往前冲了两步,对着石桥上的骑兵嘶吼:“都是大金的勇士!怕什么宋人的破箭!给我冲!冲过石桥,把藏在树林里的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剩下的一百多名前队骑兵本已慌了神,被他的怒吼一激,又燃起几分悍勇。他们纷纷拔出弯刀,催马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有的甚至用刀砍断挡路的马尸,试图在箭雨中杀出一条路来。马蹄踏过鲜血淋漓的石板,发出黏腻的 “咕叽” 声,却没冲出去几步 —— 又一轮箭雨袭来,这次弓箭手们瞄准的是战马的眼睛,几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中箭后疯狂蹦跳,把骑兵甩进河里,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赵将军!金军要冲过来了!” 一名斥候趴在赵虎身边,声音里带着急意。
赵虎却没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慌什么?早等着他们呢!”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藏在树林深处的斥候队伍挥手,“带拒马桩!上!”
五十名斥候早已把拆分的拒马桩扛在肩上,听到命令后立刻分成两队,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这些拒马桩都是用手腕粗的松木做的,顶端削得尖尖的,还淬过桐油,硬得能戳穿牛皮甲。斥候们动作极快,跑到后,按之前排练好的顺序把桩子拼接起来,再用木楔狠狠砸进地里,短短几息的功夫,两道五尺高的拒马桩屏障就立了起来,像两道铁墙,牢牢挡住了石桥。
冲在最前面的金军骑兵根本没料到桥头会突然出现拒马桩,收势不及,战马狠狠撞在桩子上,松木尖瞬间刺穿了马腹,鲜血喷溅在拒马桩上,染红了尖顶。骑兵被甩飞出去,正好落在拒马桩的尖刺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没了动静。后面的骑兵见状,只能急停马蹄,却又被身后的人推着往前挤,不少人从马背上摔下来,要么被同伴的马蹄踩伤,要么滚进河里,石桥上的混乱更甚。
石抹铁哥在后面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宋军不仅箭术精准,还早有准备。他想亲自冲上去劈开拒马桩,却发现后队的步兵已经开始慌乱 —— 粮车堵在桥尾,后面的步兵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听到惨叫声和箭雨声,有的已经开始往后退,甚至有人偷偷往路边的树林跑,却刚跑两步就被柳树林里的弓箭手射倒。
“拦住他们!谁再退,老子先砍了谁!” 石抹铁哥挥着弯刀砍向一个后退的步兵,鲜血溅了他一脸,却丝毫没能止住混乱。前队被拒马桩挡住,中箭的士兵在石桥上哀嚎,后队的步兵开始溃散,粮车的车夫更是吓得躲在车底不敢出来,整个金军队伍像被掐住脖子的野兽,明明还有一千多人,却连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原地列阵!箭手举弓!”石抹铁哥的怒吼压过了战场的混乱,他左手按在马鞍上,右腿猛地一蹬,整个人从瘫软的战马背上跃起,稳稳落在石桥的石板上。此刻他虽未穿重甲,却依旧透着股悍戾 —— 玄色皮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弯刀的红宝石刀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更刺眼的是他从箭囊里抽出的箭矢:箭簇是暗黑色的,箭杆尾端缠着一圈猩红丝线,箭簇尖端还挂着晶莹的毒液,凑近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腥气,正是他惯用的 “五步倒” 毒箭。
金军骑兵们本因骤雨般的箭矢乱了阵脚,听到主将的号令,立刻强压下慌乱。三百名骑兵中未被射倒的百余人,迅速翻身下马,将马尸推到身前当掩体,手中长弓齐齐举起,箭囊里的箭矢倒抽而出,箭簇同样泛着暗沉的光 —— 竟是全员配备了毒箭。“放箭!瞄准树林!” 石抹铁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亲自拉满弓,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东岸柳树林的方向,那里正是刘星弓箭手的埋伏点。
“咻咻咻 ——” 两百余支毒箭同时离弦,箭簇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像一群毒蜂扑向柳树林。躲在树后的宋军弓箭手猝不及防,有十几人躲闪不及,箭簇直接穿透树干,深深扎进他们的肩头或大腿。中箭的士兵刚想拔箭,就见箭簇接触的皮肤迅速发黑,毒素顺着血管蔓延,不过片刻,脸颊就变得青紫,嘴唇发紫,疼得在地上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有毒!箭上有毒!”
“慌什么!举盾!” 赵虎的吼声从树林深处传来,他早已让步兵抬来十几面木盾,此刻迅速架在弓箭手前方,“弓箭手换仰射!往天上射,让箭往下落!别给他们瞄准的机会!”
宋军弓箭手这才稳住心神,木盾 “砰砰” 挡住后续射来的毒箭,手中长弓高高扬起,箭矢呈抛物线射向石桥上空,虽然准头稍差,却也逼得金军骑兵不得不低头躲避,暂时压制了他们的箭雨。
就在这时,石抹铁哥再次拉满弓,这次他的目标不是密集的树林,而是木盾缝隙中露出的宋军士兵。他眯起左眼,右眼死死盯着一名正在换箭的弓箭手,手指松开弓弦 ——“咻” 的一声,毒箭如黑色闪电,精准地从木盾的缝隙中穿过,直直射中那名弓箭手的咽喉!士兵连惨叫都没发出,双手捂住脖子,鲜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脸颊迅速变得青紫,显然是毒发身亡。
“好箭法!” 金军骑兵齐声喝彩,士气瞬间高涨。石抹铁哥却没停手,他手腕一翻,又抽出一支毒箭,这次瞄准的是一名正在搀扶伤员的步兵。箭簇离弦,带着刺耳的啸声,正中步兵的后心,步兵往前踉跄两步,扑倒在伤员身上,两人很快都没了动静。
“还有一箭!” 石抹铁哥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他第三次拉弓,目标锁定了柳树林边缘的一名火箭手 —— 那名士兵正举着点燃的火箭,准备射向粮车旁的干草堆。毒箭如离弦之箭,直逼火箭手的胸口,眼看就要射中,却见那名士兵身旁的树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拉了回去,毒箭 “噗” 地扎进树干,箭簇上的毒液顺着树皮流淌,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你再躲就不是男人!” 石抹铁哥朝着树林怒吼,他想知道刚才那只手的主人是谁 —— 能在如此近的距离救下士兵,除了宋军的弓兵统领,不会有第二个人。“有种就出来跟我对射!赢了,我让你带走粮车;输了,我把你们宋军的脑袋都挂在石桥上!”
树林里静了片刻,紧接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柳树林中传来。刘星缓缓走出,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的牛角弓斜挎在肩上,右手握着一把长弓,正是他在背嵬军时使用的 “裂石弓”—— 弓身由牛角和桑木制成,弓弦是兽筋拧成的,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目光落在石抹铁哥身上,声音清冷:“石抹铁哥,你的毒箭杀了我三名兄弟,今日,我刘星必取你狗命,为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