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轩将翁同山和赵河生的互动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翁帮主不必惊讶。世子的情报网,不仅盯着运河沿线,从京城到地方,只要是秦相的人涉足之地,都有暗卫在盯着。”
赵河生听得脸都红了,低着头道:“是弟子无能,没能及时查到消息。”
“不怪你。” 翁同山摆了摆手,目光转向稳坐椅上的周羽,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是周世子的实力,远超老朽想象。”
而冯承业和他的护卫们,此刻依旧僵在原地。他们听到李老栓一家要自杀,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满是震惊 —— 他们想不通,自己在芦苇荡里做的事,那么隐蔽,周羽的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冯承业的心里翻江倒海,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可在周羽的情报网面前,竟像没穿衣服一样,所有的脏事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身后的护卫们也互相递着眼色,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 他们跟着冯承业做过不少脏事,从来没被人这么精准地揪出来过,周羽的情报网,简直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们牢牢罩在里面,让他们无处可逃。
林文轩见冯承业等人依旧没反应,折扇 “唰” 地打开,扇面轻轻晃动,声音又沉了下来:“冯使者,现在你该知道,世子为什么敢拦你了吧?你以为你背靠秦相,就能为所欲为?在世子面前,你做的那些脏事,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接下来,咱们该好好算算,你和你的护卫们,还做过多少像这样的事了。”
林文轩话音刚落,聚义厅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 冯承业等人的恶行听得漕帮众人牙根发痒,连烛火都似在跟着发抖,映得墙上“守漕护民”的匾额愈发醒目。翁同山攥着案角的手青筋凸起,指腹将实木案沿掐出一道浅痕,他猛地抬眼看向林文轩,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急切,连带着几分颤音:“现在李老栓一家在哪?”
这话一问出口,他自己先愣了愣,执掌漕帮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可此刻一想到那对老实本分的船家夫妇,想到他们被糟践的女儿,心里就像被热油浇过,既有对船家的愧疚,更有对冯承业等人的滔天愤怒。漕帮在运河上立足数百年,从首任帮主起就立下规矩:“护漕先护船家,守河先守百姓”。这些年,无论是官差刁难船家,还是水匪劫掠商船,漕帮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可这次冯承业在运河上作恶,竟让无辜船家遭此横祸,他如何能不心急?
不等众人再多想,林文轩已温和开口,语气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翁帮主放心。李老栓一家已经被安置在乐河府外的‘青禾庄’,周围有暗卫昼夜巡逻,安全得很。庄子里请了专门的大夫,每天给春桃、夏荷姐妹诊脉换药,她们的外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心里的坎还需些时日慢慢磨。张婶被踹伤的腰也在恢复,李叔如今每天陪着两个女儿说话,还帮她们整理编了一半的芦苇筐,日子总算能稳住些。”
“春桃和夏荷…… 我认识她们。” 沈纤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明显的哽咽,打断了林文轩的话。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她眼圈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鼻尖泛着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连声音都在轻轻发抖。
沈纤娘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去年秋天我去临清分舵送物资,回程坐的就是李老栓叔的船。那时候秋汛刚过,运河水凉得刺骨,春桃和夏荷怕我冻着,夜里偷偷给我煮了姜汤,还把她们攒了好久才买下的厚毯子塞给我。春桃妹妹眼角有颗小痣,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她还跟我说,想学认字记船账,免得每次都要麻烦码头先生;夏荷妹妹性子文静,左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是李叔张婶攒了半年银子买的生辰礼,她宝贝得不行,说要戴着这镯子嫁给疼她的人……”
说到这里,她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抬手擦眼泪时,指腹都蹭得发红:“今年开春在乐河码头又见着她们,姐妹俩蹲在岸边编芦苇筐,夏荷还举着个刚编好的小筐跟我说,这筐子能装二十斤豆子都不破,等攒够了钱就给娘买块新布做衣裳。那么好的两个妹妹,怎么就被冯承业这种畜生糟践了……”
“他娘的!这狗东西就该千刀万剐!” 陆铁锚的怒吼突然炸响,震得屋顶灰尘簌簌往下掉。他本就生得人高马大,此刻怒目圆睁,双手死死攥着腰间短刀,刀鞘铜环晃得 “叮当” 响,“师父,咱们别跟他废话!直接把冯承业和他这些护卫绑了,扔去运河喂鱼,替春桃夏荷姐妹报仇!”
他说这话时,脚重重跺在地上,青砖都被踩得微微发颤。在漕帮里,陆铁锚是出了名的 “炮仗脾气”,最见不得老实人受欺负 —— 去年有水匪抢了卖菜老太太的钱,他追了三十里水路,硬是把人打得跪地求饶,连钱带利息都要了回来。如今听到姐妹俩遭此劫难,他哪里还忍得住,若不是翁同山没点头,早冲上去拆了冯承业的骨头。
翁同山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疼惜:“铁锚别急,现在不是硬来的时候。春桃姐妹刚受了罪,不能再让她们担惊受怕。” 他转向沈纤娘,语气软了些,“纤娘,你的心意师父知道,但现在还不能去看她们。暗卫守着庄子,就是怕有人再去叨扰,等把冯承业这事了结了,咱们一起去青禾庄,给李老栓一家赔罪,再帮她们把日子过好。”
沈纤娘点了点头,眼泪还在掉,却用力攥紧了拳头 —— 她知道翁同山说得对,现在去只会添乱,可一想到姐妹俩缩在被子里发抖的样子,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林文轩看着漕帮众人的模样,又补充道:“世子还让人给她们送了不少东西 —— 新做的细布衣裳,适合姑娘家穿的浅粉、淡蓝料子;春桃想学认字,世子找了本带插图的《千字文》,还让庄子里的先生有空就教她;夏荷喜欢编芦苇筐,世子让人送了最软韧的新芦苇,说等她编好了,就派人把筐子卖到京城的铺子去,让更多人知道她的手艺。”
这话让沈纤娘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 —— 春桃能学认字,夏荷的筐子能去京城,这对姐妹来说,该是多大的安慰啊。
“周世子真是仁善之人。” 翁同山感叹道,看向周羽的眼神里满是敬佩,“老朽原本还担心,侯门贵胄会瞧不上咱们这些江湖人和船家,没想到世子竟把百姓的难处放在心上,连两个姑娘的小小心愿都记着。”
“可不是嘛!” 陆铁锚也跟着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往后世子有什么吩咐,咱们漕帮绝无二话!冯承业这畜生想靠秦相撑腰?咱们怕他个屁!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也得让姐妹俩讨回公道!”
而冯承业和他的护卫们,此刻依旧僵在原地,脸上的震惊浓得化不开。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周羽不过是个侯府世子,竟会为了两个船家女费这么多心思 —— 又是找庄子安置,又是请大夫,还送笔墨、帮着卖芦苇筐。在他们眼里,船家就是低贱的蝼蚁,死了都不足为惜,可周羽却把她们当人疼,甚至比秦相府里的仆役还上心。
冯承业心里愈发烦躁 —— 他原本以为,就算周羽知道了这事,最多骂几句、罚点银子,毕竟秦相的面子摆在那里。可现在看来,周羽根本没把秦相放在眼里,还打算为了两个船家女跟他死磕到底。更让他不安的是,周羽连春桃想学认字、夏荷有个银镯子这些小事都知道,说明暗卫不仅盯了他的行踪,连李老栓一家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这情报网的缜密,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身后的护卫们也慌了,互相递着眼色,眼神里满是恐惧 —— 之前他们以为周羽只是想找冯承业的麻烦,现在才明白,周羽是真的要为船家讨公道。连这么小的细节都查得明明白白,那他们之前跟着冯承业做的那些脏事,是不是也早被记在了账上?
周羽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动作从容得像在赏景。他偶尔抬眼看向冯承业等人,眼神依旧平静,却像一把藏在棉絮里的刀,让冯承业等人从心底发寒。
林文轩看着漕帮众人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转头看向冯承业时,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冯使者,现在你该懂了吧?你以为背靠秦相,就能把人命当草芥,肆意欺辱百姓?在世子这里,不管你是谁的人,只要伤了无辜,就必须付出代价。接下来,咱们该好好算算,你和你的护卫们,除了糟践李老栓一家,还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