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商者本业,在于通有无、利民生,非强权所能拘。窃愿将军垂怜旧例,许我等持故业经营:西市香料、东市珠玉、南市粮秣、北市布帛,仍由商会总领调度,勿设苛捐,勿夺市权,勿遣兵卒滋扰货栈。使货畅其流,人安其业,则乐河之富,可倍于往昔,将军军需,亦无匮乏之虞。
闻将军雄才大略,欲图大业,然天下大势,非一隅所能定。秦公抚有四海,柄执中枢,重商兴邦,恩庇天下商贾久矣。我等商会众人,久沐秦公雨露,每得秦公麾下照拂,方保商路无虞。今将军若与我等相契,许以商权,秦公亦必乐见将军之明,或有相助之谊;若强逆商心,拂秦公兴商之愿,则商路阻塞,军需难继,恐非将军之福也。
言尽于此,望将军三思。勿负我等诚意,亦勿违秦公之托。
乐河商会会长张万霖、副会长李墨、监事王松、西市掌事阿里、东市掌事穆罕默德顿首。” 文书念罢,将信函呈给周羽,满堂寂静无声。商会五人各怀心思,神色各异 ——
张万霖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扣,玉温沁入手心,他心里却稳如泰山:“有秦相这张牌在,周羽纵是有万夫不当之勇,也不敢轻易动商会。这信里明着送礼,暗着亮靠山,既给了他台阶,也划了底线,他若识趣,便该乖乖答应;若不识,秦相麾下的暗卫与兵马,可不是吃素的。” 他抬眼瞥了周羽一眼,见对方神色平静,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 料定周羽不敢与秦相为敌。
李墨攥着折扇的手愈发用力,扇骨硌得手心发疼,冷汗悄悄浸湿了月白长衫的袖口:“张会长把秦相搬出来,虽是稳妥,可方才王猛校场显威的模样还在眼前,周羽麾下猛将如云,万一他不吃秦相这一套,动了怒,咱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府衙。” 他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王松,见对方神色严肃,才稍稍定了定神,又想起自己暗中收的商会红利,心一横:“罢了,有秦相兜底,周羽再横,也不敢公然与中枢为敌。”
王松下颌紧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羽与林文轩的神色,指节无意识地叩着腰间的铜制督查牌。他心里暗道:“张万霖此举太过张扬,信里‘秦公麾下健儿保驾护航’一句,明摆着是威胁,周羽若真是血性之人,必会动怒。可话又说回来,秦相权势滔天,乐河距京城千里,周羽若想成事,确实不敢轻易得罪秦相。只是监事一职关乎商市规矩,若周羽真许了商会垄断,将来查账时,怕是多有不便。” 他眉头微蹙,却没敢多言 —— 毕竟商会上下,都仰仗秦相的庇护。
阿里手里的蜜蜡珠子转得飞快,深褐色的眼眸里满是对利益的算计:“只要能保住西市的香料垄断权,秦相的名头好用得很。周羽要军资,咱们给;他要面子,咱们送。但商市的权,绝不能让!我从大食运香料来中原,历经万里风沙,若被周羽插手定价、抽重税,这买卖就没法做了。秦相要的是控制地方商路,咱们要的是利润,各取所需,周羽识相便罢,不识相,秦相自会收拾他。” 他看向周羽,眼神里带着几分轻视 —— 在他看来,再勇猛的将领,也抵不过朝堂的权势。
穆罕默德悄悄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娜扎,见她垂着眸,指尖轻轻绞着丝帕,心里满是复杂的不安:“方才侄女的事已欠了周羽人情,如今信里又亮秦相的底,若是周羽动怒,不仅商会要遭殃,侄女的安稳怕是也保不住。波斯商路本就与中原商埠相连,若是得罪了周羽,将来我在乐河的生意也没法做。可张会长主意已定,秦相的靠山又确实硬,我若是反对,怕是会被商会排挤。” 他叹了口气,只盼周羽能看在秦相的面子上,答应商会的要求。
苏婉儿坐在周羽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釉色,始终未发一言。她眼底清明,早已看穿信中的傲慢与威胁,却知此刻无需她开口。
“这…… 这写的啥啊?” 王猛挠着后脑勺,粗声打破了寂静,玄铁甲胄碰撞出 “铿锵” 的轻响,“又是‘岁献’又是‘秦公’的,文绉绉的,俺一句没听懂!他们到底是来送礼的,还是来训话的?”
吴远走上前,拍了拍王猛的肩膀,朗声道:“王猛啊,这信咱得掰开了揉碎了说,说白了就是三层意思:第一,他们每年给咱送点锦缎、粮食、银子,不是白送的,是想让咱别管他们做生意;第二,乐河东西南北四市的买卖,还得由他们商会说了算,咱不能加税,不能抢他们的垄断权,更不能派士兵去货栈找茬;第三,也是最关键的 —— 他们亮了靠山,说自己是秦相的人,要是咱不答应,秦相就会派兵马过来‘护着’他们,这明摆着是威胁咱呢!” 王猛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伸手按在腰间的狼牙棒上:“好啊!合着他们是拿秦相压咱!俺看他们就是欠揍!”
周羽抬手止住王猛,目光扫过商会五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张会长的信,本世子听明白了。只是…… ”
张万霖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不安。
“商会的所有要求我们都同意了!”婉儿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