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毁你？”陈建业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秀兰，你怎么能这么跟哥说话？哥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娘拉扯我们几个容易吗？我都快三十了还没成家，娘心里急，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娘，体谅一下哥吗？赵老三给的彩礼，正好能给我凑够娶媳妇的钱，等我成了家，以后肯定会好好照顾你和秀红的，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体谅？”秀兰看着陈建业，眼里满是失望，甚至带着一丝绝望，“我体谅你们，谁来体谅我？我才十六岁，我的人生还没开始，就要被你们亲手毁掉！你们只知道让我为哥哥牺牲，只知道让我换彩礼，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什么？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赵老三？”
陈建业被问得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认知里，妹妹帮衬哥哥是天经地义的事，女儿家嫁个好人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根本不需要问她愿不愿意。他看着秀兰眼里的绝望和失望，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却还是嘴硬地说：“秀兰，哥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可等你嫁过去，日子过好了，你就会明白哥的苦心了。赵老三家里条件真的不错，你嫁过去肯定不受罪。”
“不受罪？”秀兰笑了，笑得眼泪直流，“哥，你根本不懂我！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不知道被人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有多痛苦，你不知道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安排里有多绝望！你只知道彩礼，只知道你的婚事，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我不懂你？”陈建业的脸色涨得通红，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我怎么不懂你？你不就是想跟你嫂子一样，学那些没用的绣花认字吗？你不就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不想嫁给赵老三吗？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彩礼，你哥怎么娶媳妇？没有你哥，以后谁来照顾你和秀红？谁来给你撑腰？”
“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撑腰！”秀兰大声喊道，“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可以靠绣花挣钱，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不需要用自己的婚姻来换哥哥的彩礼，我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庇护下！哥，你醒醒吧，时代不一样了，女孩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也可以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陈建业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不解和固执，“秀兰，你太天真了。女孩子家，怎么可能为自己而活？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的责任就是伺候公婆，照顾丈夫，生儿育女。你所谓的为自己而活，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哥是过来人，哥不会害你的。”
看着哥哥固执己见的样子，听着他那些刺耳的话，秀兰的心彻底凉了。她知道，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哥哥和母亲一样，被封建思想捆住了手脚，被重男轻女的观念蒙蔽了双眼，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她的梦想，永远不会尊重她的选择。
秀兰缓缓地后退了一步，眼神空洞地看着陈建业，声音平静得可怕：“哥，你走吧。我不会嫁给赵老三的，就算你们把我锁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意的。”
“秀兰，你怎么能这么犟？”陈建业急了，上前想拉住她，却被秀兰猛地躲开了。
“别碰我！”秀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抗拒，“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你根本不懂我，永远也不会懂我。”
“我不懂你？”陈建业愣在原地，看着秀兰决绝的眼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慌乱。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妹妹好，可看着妹妹现在的样子，他又有些不确定了。
就在这时，张仙凤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景，皱着眉头问：“建业，怎么样了？秀兰同意了吗？”
陈建业摇了摇头，脸色有些难看：“娘，秀兰还是不同意，她说我们不懂她。”
“不懂她？”张仙凤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指着秀兰的鼻子骂道，“你个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你哥好心劝你，你还敢跟你哥顶嘴！我看你是被你嫂子带坏了，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转向陈建业，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建业，你也是，跟她废什么话！她不同意就一直锁着她，饿她几天，看她还敢不敢犟！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跟家里对着干！”
“娘，别这样。”陈建业看着秀兰憔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秀兰还小，我们再好好劝劝她，说不定她就想通了。”
“劝什么劝！”张仙凤不耐烦地说，“我看她就是欠收拾！从今天起，不准再给她送吃的，饿到她同意为止！”
宋茜在门口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进来：“娘，您不能这么做！秀兰已经饿了三天了，再饿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怎么做，轮不到你管！”张仙凤瞪了宋茜一眼，“要不是你，秀兰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告诉你，宋茜，你要是再敢偷偷给她送吃的，我就把你赶出去！”
“娘，就算您把我赶出去，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秀兰饿坏身体！”宋茜的眼神坚定地看着张仙凤，“秀兰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张仙凤气得浑身发抖，“我这都是为了她好！为了这个家好！你个外人，根本不懂我们家里的难处，就知道在这里挑拨离间！”
“我不是外人，我是秀兰的嫂子，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宋茜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知道家里的难处，可再难也不能拿秀兰的幸福开玩笑！她的人生，应该由她自己选择，而不是被我们用来换彩礼！”
“你还敢顶嘴！”张仙凤伸手就想打宋茜，被陈建业一把拦住了。
“娘，别打嫂子。”陈建业叹了口气，“嫂子也是一片好心，我们好好商量，别动手。”
张仙凤甩开陈建业的手，怒气冲冲地说：“商量什么商量？这亲事我已经定了，谁也别想改变！秀兰要是不同意，就一直锁着她，直到她同意为止！”
说完，她转身走出小屋，“哐当”一声又把门锁上了。
小屋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和阴冷。宋茜看着被锁上的门，心里满是焦急和愤怒。她走到秀兰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秀兰，你别害怕，嫂子会想办法救你的。”
秀兰靠在墙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宋茜，声音沙哑地说：“嫂子，我真的没想到，哥哥会是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他会帮我，可他……他根本不懂我。”
“我知道，我知道。”宋茜抱着秀兰，眼泪也掉了下来，“秀兰，别难过，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被封建思想捆住了，是他们不懂得尊重你的梦想。你放心，嫂子一定会救你出去，一定会让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陈建业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姑嫂俩，心里五味杂陈。秀兰那句“你根本不懂我”，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看着秀兰憔悴的样子，看着宋茜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动摇。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妹妹好，可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了。
他走出小屋，院子里的霜还没化，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张仙凤正坐在廊下，怒气冲冲地抽着旱烟。陈建业走到她身边，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娘，秀兰她……她好像真的很不愿意嫁给赵老三，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张仙凤把烟锅往炕沿上一磕，“你是不是也被你媳妇和秀兰给洗脑了？赵老三家里条件这么好，彩礼又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建业，你可不能糊涂啊，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
陈建业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说得对，赵老三给的彩礼，确实是他娶媳妇的唯一希望。可他一想到秀兰那双充满失望和绝望的眼睛，一想到她那句“你根本不懂我”，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边是母亲的期望，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婚事；一边是妹妹的绝望，是她对梦想的执着。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院门外，村里的议论声又传了进来，有人在说秀兰不懂事，有人在说张仙凤做得对，有人在说赵老三家里条件好，秀兰嫁过去是福气。这些议论声像一把把锤子，敲在陈建业的心上，让他更加迷茫。
他抬头看向小屋的方向，门板紧闭，像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知道，他和秀兰之间，好像也隔着这样一道鸿沟，一道因为观念、因为自私、因为不理解而产生的鸿沟。
他不知道这道鸿沟能不能跨越，也不知道秀兰的命运最终会怎样。他只知道，秀兰那句“你根本不懂我”，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安宁。
小屋内，秀兰靠在宋茜的怀里，眼泪渐渐止住了。她的眼神变得平静而坚定，像寒夜里的星星，微弱却执着。她知道，依靠别人是没用的，哥哥不会帮她，母亲不会放过她，她只能靠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宋茜，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丝坚定：“嫂子，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他们把我锁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意嫁给赵老三。我想出去，我想学绣花，我想认字，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宋茜紧紧地抱着她，点了点头：“好，嫂子陪你。我们一起坚持，一起想办法，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嫂子也会帮你实现愿望。”
窗外的风还在刮着，霜气越来越重，可小屋内，两颗不屈的心脏，却在寒冷中紧紧相依，燃烧着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火。她们知道，前路漫漫，困难重重，可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