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风比山下大,吹得她头发乱飞,脸上的疼也更厉害了。她沿着山路往上走,到处找野菜,春天的野菜刚冒芽,长得很矮,要仔细找才能看见。她一边找,一边拔,手被野菜的叶子划得有点疼,可她不敢停,只能加快速度。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中午到了,宋茜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摸了摸筐里的布袋子,里面的窝头硬邦邦的,可她不敢吃——她怕张仙凤真的会收拾她。她只能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了几口山泉水,稍微垫了垫肚子,又接着找野菜。
就在她弯腰拔野菜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宋茜心里一慌,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她怕是村里的人,要是被人看见她中午在山上挖野菜,还没吃饭,又要被人笑话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宋茜仔细一听,居然是大壮的声音。
“娘,你说秀英咋就这么绝情?我都愿意磕头赔罪了,她还是不跟我好,还让张婶那么刁难咱。”大壮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不甘心。
“别再提秀英了!”刘婶的声音传来,“那丫头跟她娘一样,眼里只有钱,根本没把你的真心当回事!咱就算是穷,也不嫁那样的人家,免得以后受气!再说了,你爹的腿还没好,咱现在最重要的是给你爹看病,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大壮说,“我跟秀英处了半年,我以为她是真心跟我好的,没想到……没想到她居然因为彩礼,就跟我分手了。”
“不甘心也没用!”刘婶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咱认了。咱今天来山上挖点草药,给你爹敷腿,医生说山上的蒲公英和马齿苋敷腿好,能消肿止痛,咱多挖点回去。”
宋茜躲在树后面,不敢出声。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大壮和刘婶,要是被他们看见,肯定会以为她是故意来偷听的,到时候又要惹麻烦了。
她屏住呼吸,看着大壮和刘婶在不远处挖草药,心里有点复杂。她觉得大壮也挺可怜的,爹摔断了腿,彩礼凑不齐,还被退了婚,可秀英也有秀英的委屈,怕村里人说闲话,怕嫁过去受苦。说到底,都是穷闹的,要是家里有钱,也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大壮和刘婶挖了一会儿草药,就准备下山了。宋茜看着他们走远了,才从树后面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挖野菜。她心里想着,赶紧挖够一筐,早点下山,免得再碰见熟人,又出岔子。
太阳慢慢西斜,山上的风也更凉了。宋茜的筐里终于装满了野菜,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拿起筐,准备下山。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差点摔下去——山上的路本来就陡,刚才下雨留下的泥还没干,特别滑。
她赶紧抓住身边的树枝,才稳住身子,可筐里的镰刀掉了下去,顺着山坡滚了老远,还割破了她的裤腿,腿上也被划了一道小口子,渗出了血。
宋茜心里一急,赶紧顺着山坡往下找镰刀——要是镰刀丢了,张仙凤肯定会骂死她,说不定还会让她赔。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山坡上的草很滑,她走得很慢,生怕再摔下去。
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棵小树一阵疼,低头一看,腿上的口子又流血了,刚才被划破的裤腿也沾了血。
她咬了咬牙,忍着疼,慢慢往山上走。她知道,就算腿受伤了,也不能耽误下山,要是天黑了还没回去,张仙凤又要找她麻烦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脚下,天已经有点黑了。宋茜拎着装满野菜的筐,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腿上的疼越来越厉害,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可她不敢停,只能加快脚步。
回到陈家院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张仙凤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拿着个油灯,看见宋茜回来,眼睛一瞪:“你咋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山上迷路了,或者饿晕了呢!筐里的野菜够不够?”
宋茜把筐递过去,小声说:“够了,娘,都装满了。”
张仙凤低头看了看筐里的野菜,点了点头:“还算你有点眼色,没偷懒。赶紧把野菜倒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摊开晾着,别捂坏了。晾完了再去劈两捆柴,劈完了再吃饭。”
“娘,我……我的腿刚才在山上摔了一下,有点疼,能不能明天再劈柴?”宋茜小声恳求道,她现在连站着都觉得疼,根本没力气劈柴。
“摔了一下?疼?”张仙凤冷笑一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偷懒不劈柴!不就是摔了一下吗?又没断腿,咋就不能劈柴了?赶紧去,别跟我废话,要是再敢顶嘴,今天的窝头你也别想吃了!”
宋茜看着张仙凤坚决的样子,知道再恳求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娘。”
她拎着筐,走到石板旁,慢慢把野菜倒出来,再用手摊开。腿上的口子一用力,就疼得钻心,她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摊,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摊完野菜,宋茜拿起斧头,走到柴堆旁,准备劈柴。斧头很重,她平时劈柴都要费很大的劲,今天腿受伤了,更是没力气。她举起斧头,刚要往下劈,就觉得腿一软,差点摔下去,斧头也掉在了地上。
张仙凤听见动静,走过来一看,顿时就火了:“宋茜!你是不是故意的?连个斧头都拿不稳,还能干点啥?我看你就是不想干活,故意装的!”
“我没有装,我真的没力气了……”宋茜扶着柴堆,慢慢站起来,腿上的疼让她脸色苍白。
“没力气?没力气也要劈!”张仙凤捡起斧头,扔给宋茜,“今天要是劈不完两捆柴,你就别想睡觉,也别想吃饭!”
宋茜接住斧头,看着张仙凤,心里满是委屈,可她不敢再反驳。她只能再次举起斧头,慢慢往下劈,每劈一下,腿就疼一下,胳膊也酸得厉害,可她不敢停,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劈着柴,直到天黑透了,才终于劈完两捆柴。
劈完柴,宋茜已经累得站不住了,她靠在柴堆上,喘着粗气,腿上的口子还在流血,脸上的巴掌印也还没消。她摸了摸筐里的布袋子,拿出两个硬邦邦的窝头,慢慢啃着,窝头没有味道,还很干,可她却吃得很慢——这是她一天唯一的饭,吃完了,明天还要继续干活,继续受委屈。
就在她啃窝头的时候,陈小伟从屋里出来,看见她靠在柴堆上,腿上还在流血,小声说:“你的腿……要不要我给你找块布条包一下?我屋里有块干净的布条。”
宋茜抬起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明天自己包就行。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娘看见了。”
陈小伟看着她,没再说话,只能转身走了。
宋茜啃完窝头,慢慢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西厢房走。西厢房里很冷,炕也没有烧,她躺在炕上,盖上那件破旧的棉袄,却觉得一点都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