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师宫,深藏于北冥海眼之上的一片独立虚空之中,宫阙连绵,禁制森严,与外界的血火厮杀仿佛是两个世界。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压抑与惶惑,却比战场上的煞气更令人窒息。
资源司,首席记账官熊渚的专属书房内。
堆积如山的玉简几乎将原本宽阔的书桌淹没,只留下中间一小片区域供熊渚伏案工作。他庞大的熊妖身躯陷在特制的宽大座椅里,粗壮的手指却异常灵巧地在一枚枚流光溢彩的玉简上点过,记录着海量的资源数据。他的眉头紧锁,圆胖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日的精明油滑,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量劫之下,哪有真正的净土?妖师宫看似超然,实则暗流汹涌。资源调度越发频繁,许多指令来历不明,去向诡异,他这位记账官,记录的不是账目,简直是一本本催命符!尤其是最近,鲲鹏大人行踪愈发诡秘,连带着他座下的几位亲信,看人的眼神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
“唉……”熊渚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手里还捧着记录火山内部结构的详图,随时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是他的心腹侍卫压低声音的禀报:“大人,鼍龙统领…陨落了!”
“什么?”熊渚猛地抬起头,鼍龙是鲲鹏大人颇为倚重的一名亲卫统领,修为已至金仙巅峰,负责妖师宫部分核心区域的巡防,怎么会突然陨落?
“怎么回事?不是在宫里出的事吧?”
“不是,据说是外出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回来途中遭遇了巫族残余高手的伏击,连同他带领的小队,全军覆没……尸体刚被巡逻队发现,送回来了。”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死状…很惨,像是被某种极寒之力瞬间冻结了神魂。”
熊渚的心猛地一沉。鼍龙死了?执行秘密任务?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桌上那几枚记录着近期异常资源调动的玉简,背后一阵发凉。有些任务,连他这位记账官都只能看到模糊的指向和巨大的资源消耗,具体内容一概不知。
“他的…遗物呢?”熊渚声音有些干涩。
“大部分都在战斗中损毁了,只有这枚储物戒指,似乎被其拼死护住,破损不算严重,已经交由内务司查验。”侍卫回道,“不过,内务司那边说,戒指上有鼍龙统领独有的禁制,他们一时无法强行破开,需要时间或者大人您的权限辅助……”
熊渚挥了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书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他心中的波澜却再也无法平息。
鼍龙的死,太蹊跷了。真的是巫族伏击?还是……灭口?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蔓延。他想起了最近几次向鲲鹏大人汇报时,对方那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想起了几位同僚最近莫名的调离或“意外”;想起了那些流向不明,却标注着“大人亲启,绝密”的资源……
恐惧,像冰冷的北冥海水,一点点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几天后,就在熊渚被内心的猜疑折磨得寝食难安时,那枚属于鼍龙的破损储物戒指,在经过内务司初步检查(确认无危险禁制后),作为“待处理遗物”,被送到了他这个与鼍龙有过几次工作交接的记账官这里,名义上是看他能否提供破解禁制的线索,或者确认是否有与资源司相关的物品。
熊渚拿着那枚冰凉、带着一丝裂痕的戒指,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输入一丝妖力,尝试破解上面残留的、已然微弱不少的禁制。鼍龙的禁制手法他很熟悉,同出一脉,破解起来并不太难。
片刻后,戒指上的微光闪烁了几下,悄然开启。
里面东西不多,几件备用的灵宝,一些疗伤丹药,还有……一枚单独放置,散发着微弱但极其纯正的北冥寒冰气息的黑色玉简。
这玉简的材质和气息……熊渚瞳孔骤缩,这是鲲鹏大人惯用的“北冥玄冰简”!非心腹不得赐予!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如遭雷击,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差点从座椅上滑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玉简内的信息很简单,却字字如刀,剜在他的心上:
**“令:妖师宫资源司首席记账官熊渚,掌核心资源明细,知秘过甚。量劫终局将至,恐其心不稳,或为外敌所乘,致秘泄坏吾大事。特命鼍龙,于星移三转之日,携此令前往,将其与所掌核心账目,一并处置,彻底清理,不得有误。印:鲲鹏。”**
落款处,那独属于鲲鹏的北冥本源印记,以及那一丝冰寒彻骨、做不得假的大罗道韵,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熊渚神魂都在战栗。
清理……处置……不得有误……
每一个字,都像是死神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