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章邯今日才未出列。
以精锐之师剿灭乱民,胜之不武,败则颜面尽失。
中丞以为如何?
始皇帝此言令蒙志暗自不悦。
兵事本当由廷尉决断,何以询问文官柴髙?忽忆章邯曾言,此人深谙兵法。
陛下欲遣多少兵马?臣以为若能不动干戈平息叛乱,方为上策。
无论胜负,折损的都是大秦子弟。
王赍闻言一怔。
为将者虽视生死如常事,柴髙这番话却触动了他。
确如所言,刀兵所向皆是同胞。
难怪此人拒不出征内战,原是心存此念。
但文治不可,武攻不许,莫非真要坐视叛乱蔓延?众臣正自焦灼,却听柴髙又道:自然不可纵容叛乱。
只是调兵当慎,蒙恬将军镇守长城已属不易,此时分其兵力更为不妥。
柴髙此言一出,殿内众将顿时议论纷纷。
这位中丞大人果然与众不同,看来他对武将并非一味打压。
眼下局势危急,若不调遣蒙恬部众,哪还有多余兵力可用?虽说咸阳尚存禁军,附近亦有预备役驻扎,但比起叛军声势仍是杯水车薪。
中丞大人既主张不动干戈,不知有何妙计?我等愿闻其详。
有将领拱手相询。
蒙志暗自恼火:本将带兵尚且难以制胜,如今不用兵马,莫非靠嘴皮子就能平定万人叛乱?此人当真可恨!索性退立一旁,冷眼旁观。
不仅蒙志,其余大臣也暗自腹诽:平叛不用兵卒,难道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降叛军?这位中丞大人未免管得太宽,政事、经济、军务处处插手,却不知是否真有这般能耐。
满朝文武中,唯有始皇帝深知柴髙底细。
其实王赍也心知肚明,故而默然退下;章邯同样了然于胸,不敢造次。
柴髙这番言论连嬴政都将信将疑。
非是不信,实乃思维定式使然。
在众人看来,平叛无非两途:或武力 ** ,或怀柔招安。
招安素来由地方官施行,毕竟治下生乱,父母官责无旁贷。
若事态闹至朝堂,必是招安失败,朝廷唯有雷霆 ** 。
可柴髙竟声称不需一兵一卒便可平定叛乱。
爱卿之意,是要兵不血刃解决此事?朕倒要听听你有何良策。
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朕不讲情面。
虽说已许配公主,毕竟尚未完婚。
即便是朕的驸马,若信口开河照样严惩不贷。
始皇帝这番警告,既是提醒柴髙谨言慎行,也是告诫他莫要恃宠而骄。
柴髙立刻会意,看来岳父大人还是向着自己的。
方才那几位已经挨了板子,老泰山显然不愿连自己也一并责罚。
陛下容禀,微臣此番绝无虚言。
此次民变根源在于 ** ,而非叛贼标榜的所谓 ** 秦。
如今朝野皆知,我大秦早已革除苛政。
柴髙嘴角微扬。
这番道理他不知剖析过多少回,奈何岳父记性总是不佳,少不得又要细细分说。
陛下明鉴:如今徭役已免,连坐已废,律令宽仁。
朝廷开仓放粮,分发谷种,租借耕具,为何仍有叛乱?只因饥肠辘辘!民以食为天,饿殍遍野之时,岂能不反?
他耐心梳理其中因果。
这些谏言虽属老调重弹,但对始皇帝,他始终愿意不厌其烦地提醒。
当务之急是让黎民看到希望,明白陛下仁德。
要使他们知晓,只要携手度过眼前难关,便能迎来太平盛世。
大秦是万民的大秦,若能安居乐业,谁愿铤而走险?
此番民变必有奸人 ** ,唆使饥民抢夺官粮。
其实无须大动干戈,只需昭告天下:朝廷自会解决粮荒。
柴髙环视群臣,继续道:此番民变波及甚广,若派兵 ** ,恐【敏感内容较多】
“诸位心有疑虑,我柴某在此请教各位,正如冯相所言,此次叛乱主力究竟是何人?是否正是我等释放的徭役?”
冯去疾一派的官员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柴髙此言切中要害,这些流民正是祸乱根源,若能彻底剿灭,叛乱自然平息。
“容我再问诸位,若依诸位之见尽数诛灭流民,当初释放他们的意义何在?”
满朝激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释放徭役本为令其归乡耕作,谁料竟成了叛乱的温床,这道理再明白不过。
“他们皆是我大秦子民!若这般屠戮下去,谁来为将士耕种粮饷?谁来为大秦织造衣裳?若无这些黎民百姓,你我今日安能立于朝堂?”
“纵使调遣大军 ** 必能平定叛乱,可诸位想过没有——屠刀既出,大秦终将走向何方?”
“试想若大秦重现十室九空的惨状,这难道是我等变法的初衷?丰收在即,只待秋粮入库,大秦便可步入正轨。
此刻毁掉来之不易的局面,诸位可曾痛心?”
“我大秦要成就的是煌煌帝国,而非野心家的巢穴!我等宏愿是开疆拓土为子孙谋万世之基,而非困守方寸之地如疯犬般内斗至死!”
“秦人刀锋不该指向同胞,而应挥向更辽阔的疆域!这大秦非是权欲熏心者的大秦,更非为一己私利祸乱天下的大秦!”
柴髙字字如雷,震得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自他踏入殿门便已点破众人心思,奈何这些冥顽不灵之徒,非要这般痛骂方能醒悟。
若尔等只知内斗,休怪雷霆手段。
这般官场积弊非一朝一夕,乃是代代相承的痼疾。
人人追逐权柄利禄,却忘了脚下基石崩塌之时,便是王朝倾覆之日。
纵是柴髙也深知,今日强盛的大秦终有更迭之时。
他所求的,不过是让华夏血脉在每一次涅盘中愈发强健。
三百六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