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官员面善却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
咸阳令,何以断言柴卿乃良臣?
臣近日闻民间传言,道中丞府邸常有异光闪现。
既是仙家人物,有此异象也不足为奇。
柴髙打量着此人,总觉似曾相识。
这般茫然神情引得李斯暗自莞尔。
这柴髙不知是天生迟钝,还是胸有成竹,竟对眼前危机浑然不觉。
李斯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二,遂低声道:
此乃赵高之婿,咸阳令阎乐。
柴髙顿时恍然。
原来此人便是阎乐,倒是与史书记载对上了号。
这位在史册中留有恶名的官吏,曾参与谋害公子扶苏。
只是这些记载是否属实,尚待考证。
毕竟后世史家难免带有偏见,如司马迁所着《史记》,未必尽皆公允。
既然这些人都不可信,那他们的死活自然也无足轻重。
不过这小子名字倒是起得妙,赵高被阎乐(谐音“阉了”),倒真是一语成谶。
柴髙瞧了瞧阎乐,又瞥了眼赵高,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是这笑声来得突然,连嬴政都察觉到了异样。
“柴中丞,你这是何意?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赵高被柴髙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盯得心里发毛。
他对这人始终捉摸不透,却偏偏想探探他的底。
“陛下,臣有些话不敢说,怕赵大人听了更不痛快。
不过,赵大人或许还真有几分未卜先知的本事。
”
这番话反倒勾起嬴政的好奇。
这位中丞行事向来不按常理,言语间常有出人意料之处。
就像那日昏迷前脱口而出的几个名字,嬴政一直记在心上。
如今想来,柴髙执意要将这些人安排到扶苏身边,正是为了替未来铺路。
如此忠心,倒也难得。
“中丞但说无妨,我赵高绝不介怀。
陛下在此,岂会轻信胡言?大人直言便是。
”
赵高故作谦逊,即便柴髙深知其阴险,一时也被这副姿态迷惑。
但他神色一肃,径直问道:
“中车府令,你入宫之前,可曾将女儿许配给咸阳令?”
见柴髙神情严肃,赵高不敢扯谎。
他确实在入宫前就已招了这女婿。
赵高心头一颤。
这些事他做得隐秘,未曾引起嬴政注意,但若有人刻意追查,难免露出破绽。
“看来中车府令果真有先见之明,先有了阎乐(阉了),才入宫做了内侍。
”
此言一出,连一向严肃的冯去疾都险些笑场,其余官员更是憋得辛苦。
嬴政也差点破功,虽竭力维持威仪,但忍笑着实不易。
唯独赵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哭笑不得。
然而柴髙的下一句话,却如尖刀般直刺他心口——
听闻有人议论赵高先生乃赵国皇族后裔,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若真如此,赵高先生若想伪造圣旨告知咸阳令宫中有叛贼,岂非能即刻掌控朝局?
此言一出,不仅赵高面如土色,连冯去疾与李斯亦脸色煞白。
柴髙方才所言虽是戏语,却陡然映照出一件极可能成真的大事——这可是谋逆的铁证!
如此一来,赵高非但不敢再胡言乱语,更要为自己的性命忧心了。
柴中丞休要血口喷人!我赵高岂有此等心思?不过...不过是些巧合罢了,绝无这般念头。
连强忍笑意的嬴政此刻也敛去笑容,目光转冷。
柴髙所言确有可能成真——赵高执掌印信,若君王不在,伪造诏令并非难事。
其女婿身为咸阳令,一旦生变,除禁军外就属他麾下兵马能最快入宫。
倘若禁军中再有内应,宫城防卫岂非形同虚设?
这番推论可谓狠辣至极。
非是柴髙心狠,实乃后世史家确有此类推断。
更讽刺的是,在后世历史上此事确曾应验,只不过被害者非始皇帝,而是那昏聩的胡亥。
不过说个笑话罢了,中车府令不必挂怀。
咸阳令也请继续奏事,想来陛下不会在意这等戏言。
柴髙说罢便退回原位缄默不语。
但这番话既已出口,若赵高等人再以流言攻讦,则柴髙所言亦可成真;若他们不敢再妄言,今日之局便不攻自破。
此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绝妙反击,往后谁再敢胡言,柴髙必以此法相报。
见状不仅李斯、冯去疾暗自叹服,连赵高本人也被这番言语震慑得不敢再妄语——须知散布流言非你赵高专利。
果然,此言一出,连阎乐都吓得垂首噤声。
柴中丞所言极是。
自即日起,大秦律法当增补一条:造谣生事者斩立决。
众卿须谨记,往后弹劾他人必举证,无实证者依律问斩。
显见始皇帝已然动怒。
此等事情确实不容儿戏,若人人都可凭空诬陷,还要朝臣何用?连真话谣言都分辨不清,留之何益?
赵高 ** 顿时如鲠在喉,本想算计他人,反被对方借势化用,倒成了对手的助力。
若此事真引起始皇帝重视,赵高必将陷入困境,连带其党羽也将遭殃,甚至他苦心经营的咸阳令这步关键棋子也难保全。
冯去疾与李斯未曾料到朝堂交锋如此激烈,柴髙仅凭三言两语便将矛头转向赵高,令对方猝不及防。
众臣皆察觉始皇帝态度微妙,却不知其关注的是柴髙的权柄,还是赵高暴露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