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陛下已经对扶苏起了疑心,不如趁机再添一把火。
方才还以为公子在说笑,现在看来是存心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这就未免......不太妥当了吧?
嬴政凝视着自己的长子,内心多么希望儿子所言属实。
若真如此,他就能安心地将江山托付给这个孩子了。
父皇明鉴,这纸张确实非儿臣所创......
赵高与胡亥闻言同时松了口气,不约而同地指向扶苏。
方才扶苏的表现确实漏洞百出,终于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扶苏公子竟敢欺瞒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这纸张确实是儿臣所造。
不如请父皇看样东西,自然就明白原委了。
儿臣绝无欺瞒之意。
扶苏突然想起太傅留给他的那张纸,连忙从怀中取出最大的一张。
随着哗啦一声响,他将整张纸高高举起。
嬴政顿时怔住了——纸上墨迹苍劲有力,宛若刀刻金石般深刻。
苏纸——丹心一片,献于父皇,寸纸寸金,充实国库。
这是太傅的手笔吧?朕认得这个字迹。
太傅相貌 ** ,这一手字却是无人能及。
嬴政轻轻展开纸张末端,果然看见柴髙的落款。
看来此物确是儿子所制,只是方才为何犹豫不决?
父皇,这是太傅检验纸张后留给儿臣的。
他认为儿臣是造纸之人,故将此纸命名为。
但儿臣以为,若无太傅指点教导,儿臣断不能成。
更何况造纸之术本就是太傅传授,儿臣岂敢贪功?因此儿臣提议将此纸命名为柴苏志纸。
嬴政微微颔首,果然有柴髙参与其中。
这位中丞大人当真不愿在人前显露才干,而儿子能明白这点更令他欣慰。
中丞何在?如此重要时刻竟能沉得住气,朕总算明白他的用意了。
嬴政面露笑意,对柴髙的为人更加信任。
太傅今晨查验纸张时似乎带着某物,说是有比造纸更重要的事要办,可能会晚些来见陛下。
嬴政与群臣皆屏息凝神。
依照中丞大人平日的作风,若非有比纸更紧要的事务缠身,断不会缺席如此盛大的场面。
太傅手中所持何物?皇儿可曾看清?
此刻嬴政终于参透这位太傅的用心——此人确是在殚精竭虑为大秦谋变。
若他声称手中之物重逾纸张,此物必将震动寰宇。
始皇帝所料不差。
柴髙此刻正于府中紧拥巴嫱,难掩亢奋。
那块乌黑的煤石上残留的**与痕迹令他欣喜若狂。
虽当世已有硝石硫磺,却无人识得其中玄机。
要大量获取硝石,须从煤矿伴生物中提炼——此法柴髙早已成竹在胸。
硫磺亦能自矿石中提取,此道秦朝方士比柴髙更为精通。
至于木炭更是唾手可得。
虽心急如焚,仍需静待夜幕面见嬴政。
此乃绝密军机,白日里不过借与巴嫱缠绵掩饰焦躁,倒教佳人招架不住。
幸而夫君虽索求无度,却情意深重,除却床笫之欢,另有要务相托——
先是召来巴季展示纸张样品,对方当即会意;又令铁匠打造简易铁架零件。
巴季趁机提及妹妹婚约,柴髙爽快应承,允诺备妥聘礼即行六礼。
这般简化流程,巴家自当识趣。
嬴政沉思良久方悟柴髙深意,闻扶苏禀报夜晤之约,更确信事关重大。
既已明了柴苏志纸来历,遂御笔亲题更名,既显雅致,更昭示此乃大秦国宝。
冯去疾与赵高心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们自然听得出“秦纸”二字的深意——既说要重赏发明者,对扶苏最大的封赏,莫过于太子之位。
将“柴苏志纸”更名为“秦纸”,便是昭告天下:这江山,终究要交到扶苏手中。
至于柴髙与杜志,便是辅佐新君的最佳人选。
胡亥与赵高被这惊天逆转震得神魂俱失。
岂止是错愕?简直是骇然。
煮熟的鸭子非但飞走,反将他们啄得鲜血淋漓。
如此荒谬之事竟成真,昔日谋划皆成泡影。
胡亥面如死灰,赵高形同丧妣。
若问胡亥临终有何遗恨,唯有一个“恨”字——不恨旁人,只恨扶苏与其背后的柴髙,连杜志也一并恨上。
若还能嘶吼,大抵只剩“假的”二字。
赵高亦心如刀绞。
胡亥若败,他们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只是胡亥或许能活,赵高却必死无疑。
败者之悲,无人垂怜;胜者之喜,众星捧月。
世事本就如此。
正直者自有风骨,投机者向来随风倒戈。
始皇帝今日却是龙颜大悦。
臣子们为“纸”惊得口吐白沫,他却未失态。
只是望着儿子憔悴的面容与满身污渍,既心疼又欣慰——终于有人能替他扛起这江山之重。
至于儿子能否担此大任?他再无疑虑。
大秦中丞是谁?是吾儿之师,更是朕的未来女婿!有他在,吾儿岂会不成器?
瞧瞧这神物“秦纸”,吾儿既能造此奇物,大秦还有何事不可为?见扶苏疲惫不堪,始皇帝眼底泛起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