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的檄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北境三州乃至整个大胤疆域内,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这篇以靖王萧煜名义发布的《讨伪帝萧熠檄》,文辞犀利,字字泣血,句句诛心。它详细列举了齐王萧熠“十大罪状”:弑父篡位、勾结狄虏、构陷忠良、克扣边饷、任用私人、祸乱宫闱等等。檄文痛斥萧熠“德不配位,人神共愤”,宣称其皇位来路不正,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共举义旗,清君侧,靖国难”,还大胤一个朗朗乾坤。
檄文被抄录无数份,由快马信使、商队、甚至江湖人士,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北境三州各城各镇,更是由官府组织,当众宣读,一时间,靖王举兵“讨逆”的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反响是剧烈而复杂的。
在北境三州,军民情绪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惶恐后,迅速被一种悲壮的同仇敌忾所取代。他们刚刚经历了朝廷大军的围剿和贺兰部的威胁,对京城那位新皇早已失望透顶,加之萧煜多年来在边境建立的威望和此番力挽狂澜的表现,使得绝大多数人选择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征兵、征粮、加固城防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一种背水一战的氛围笼罩着这片土地。
而在大胤其他地区,则暗流汹涌,人心浮动。
一些边远州郡的督抚和手握兵权的将领,收到檄文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观望。他们未必全然相信檄文内容,但新皇登基本就仓促,加之之前对齐王监国期间种种作为(尤其是对待靖王和北境战事上)的不满,使得他们不愿立刻表态支持京城,而是选择厉兵秣马,紧闭城门,静观其变。檄文中提及的“先帝死因不明”和“勾结狄虏”这两点,尤其触动了一些老成持重之臣的神经。
朝中一些原本就与齐王(现新皇)或慕容氏一系不甚和睦的清流官员和御史,在私下议论时,也难免对檄文内容将信将疑,对新皇的合法性产生了疑虑。只是迫于新皇刚刚登基、掌控京畿重兵的威势,暂时无人敢公开质疑。
江南富庶之地,各大世家门阀更是紧密关注,暗中计算着利弊得失。战端一开,商路必然受阻,但也可能蕴藏着新的机遇。他们在朝廷与北境之间摇摆不定,试图待价而沽。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新皇的畏惧和对“正统”的惯性服从。各地官府在接到京城严令后,开始公开斥责萧煜为“逆贼”,收缴流传的檄文,并按照新皇的旨意,开始筹措粮草,准备可能的“平叛”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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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新落成的皇宫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皇宫。
新皇萧熠,身着崭新的龙袍,端坐在冰冷的龙椅上,脸色铁青地看着手中那份抄录的檄文。他越看,呼吸越是急促,最终猛地将檄文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逆贼!狂悖之徒!朕必将其碎尸万段!”萧熠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没想到萧煜的反击如此迅速,如此狠辣,直接动摇了他皇位的根基!
“陛下息怒!”殿内的心腹大臣们连忙跪倒在地。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萧熠双目赤红,“这檄文已传得天下皆知!各地督抚态度暧昧,那些世家大族也在观望!这都是你们办事不力!”
“陛下,”一名心腹硬着头皮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扑灭北境叛乱,以雷霆之势剿灭萧煜,方能震慑天下,稳固朝局啊!”
“剿灭?说得轻巧!”另一名大臣忧心忡忡,“罗成五万大军新败,北境军虽元气大伤,但据险而守,加之有贺兰部在侧虎视眈眈,急切间难以攻克。若要调动足以碾压北境的大军,粮饷、民夫皆是巨大负担,恐引发内地动荡啊!”
“难道就任由这逆贼猖獗不成?!”萧熠怒吼。
“陛下,”首席谋士,如今已官拜大学士的周文渊(已从北境逃回)开口道,“剿,自然要剿!但需双管齐下。一方面,可命与北境接壤的河西、陇右节度使集结兵力,做出进攻姿态,牵制萧煜。另一方面,陛下可下旨,剥夺萧煜宗籍,公告天下其罪状,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熠一眼。
萧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