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婉拒齐王赠礼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在各路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传遍了京城权贵圈。有人赞他立场坚定,有人讥他不识抬举,更有许多人暗中揣测靖王与齐王之间是否已势同水火。苏澈对此充耳不闻,只专心打理太医署事务,同时更加谨慎地筛选每日递到手中的各类请柬和拜帖。
然而,有些帖子,却是难以轻易推拒的。
这日清晨,一封措辞极其谦恭、却盖着吏部左侍郎陈明远私印的请柬,被陈府管家亲自送到了太医署,指名恳请苏澈过府,为陈老夫人诊治“头风旧疾”。
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掌管官员考功铨选,是朝中实权人物,其母患病,按制太医署也需派员前往。而陈明远在朝中素以“清流”自居,与七皇子一系并无明显瓜葛,与靖王府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样一位人物的请求,若苏澈再行推脱,不仅会得罪陈府,更会坐实他“恃才傲物”、“攀附靖王”的恶名。
苏澈拿着请柬,沉吟片刻,对那躬身等候的管家道:“陈大人孝心可嘉,下官感佩。请回复陈大人,下官安排一下署中事务,午后便过府为老夫人请脉。”
管家千恩万谢地去了。
苏澈立刻将此事告知了秦风。秦风闻言,眉头紧锁:“陈明远?此人向来明哲保身,此时突然找上先生,恐非单纯求医那么简单。我立刻加派人手,暗中护卫先生。”
午后,苏澈带着两名由秦风安排的、精干可靠的亲随,乘马车来到了位于城东勋贵聚集区的陈府。陈府门第森严,管家早已在门外等候,恭敬地将苏澈引入府内。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内宅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陈侍郎亲自在院门口迎候,他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一副儒雅文士模样,见到苏澈,十分客气地拱手:“劳动苏御医大驾,本官心中不安。”
“陈大人言重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苏澈还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院落雅致,仆从规矩,看似并无异常,但他心中那根弦却始终紧绷。
进入屋内,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夫人半靠在软榻上,精神略显萎靡,见到苏澈,还努力想坐直身子。
“老夫人不必多礼。”苏澈上前,温声阻止,随后开始望闻问切。
陈老夫人所患确是头风,脉象弦紧,伴有眩晕、失眠,乃是肝阳上亢、气血不畅所致,属于常见老年病,但病程缠绵,颇为折磨人。苏澈仔细询问了平日症状和用药情况,心中已有了初步判断。
“老夫人之症,乃虚中夹实,需平肝潜阳,兼以活血通络。下官可开一剂天麻钩藤饮加减,先服三剂观察。同时,下官有一套舒缓头颈的按摩手法,或可缓解老夫人目下眩晕之苦。”苏澈对陈侍郎说道。
陈侍郎闻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如此甚好!有劳苏御医施为。”
苏澈便让老夫人躺好,洗净双手,运用现代康复医学结合中医推拿的手法,为其轻柔地按摩头颈部穴位。他的手法舒缓专业,不过一盏茶功夫,老夫人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竟沉沉睡去。
“母亲已是多日未能安眠了!苏御医真乃神手!”陈侍郎见状,由衷赞叹,对苏澈的态度更是热情了几分,“苏御医辛苦了,请至花厅用茶,本官已备下薄宴,聊表谢意。”
苏澈推辞不过,只得随他来到花厅。厅内布置清雅,早已备好香茗和几样精致茶点。陈侍郎挥退左右,亲自为苏澈斟茶,看似随意地闲聊起来,话题却渐渐从医术转向了朝局。
“……苏御医年轻有为,医术通神,更难得的是品性高洁,不慕权势,连齐王殿下的厚赠都能婉拒,实在令人钦佩。”陈侍郎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赞道。
苏澈心中警铃微作,谦逊道:“大人过奖,下官愧不敢当。只是恪守本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