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叠叠的原始密林,地势陡然变得险峻。巨大的山岩如狰狞的兽骨裸露在外,虬结的树根顽强地扎进石缝,形成天然的石阶,湿滑异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带着甜腥气息的乳白色雾气,视野被压缩到极短的距离,五步之外便是一片朦胧。这便是乌雅口中“凤凰谷”的外围屏障——千障雾林。
“陛下,娘娘,请务必跟紧。”乌雅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冽香气的草药香囊分发给核心几人,“雾气有毒,虽不致命,但吸入过多会令人头晕目眩,产生幻象。”
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极其缓慢。精锐的武都营士兵们不得不下马,小心翼翼地牵着自己的坐骑,在湿滑的岩石和盘根错节的小道上艰难挪步。浓雾中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或窸窣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偶尔有士兵因吸入过多瘴气而脚步虚浮,立刻便被同伴扶住,喂下乌雅提前准备的解毒药丸。
陈忠紧握着刀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的浓雾,低声道:“此地易守难攻,若遇埋伏,极为不利。”
萧昱将白昭月护在身侧,他的镇定感染着周围的人。“无妨,依计而行。”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白昭月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枚“溯影骨片”和父亲给的木符正变得越来越烫,仿佛两块灼热的炭。腕间的银镯更是发出持续的、低微的嗡鸣,与她加速的心跳共振。
“乌雅,”她轻声唤道,将变得滚烫的骨片取出,“它……反应很强烈。”
乌雅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敬畏:“圣凰,请将骨片置于掌心,用心去感应。”
白昭月依言而行。当她将全部心神凝聚在骨片上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刻印在苍白骨质上的暗红色巫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开始流动起来,散发出柔和而持续的微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奇异地穿透了浓重的雾气。
紧接着,一道细如发丝、却凝而不散的血色光丝,自骨片上最复杂的那枚核心巫纹中射出,笔直地指向雾气最深处的一个方向。
“是祖灵的指引!”乌雅激动地跪伏下来,向着光丝指引的方向行了一个古老而庄重的大礼,“圣地之门,正在召唤它的主人!”
有了明确的指引,队伍仿佛在迷宫中找到了唯一的生路。然而,通往圣地的路径,本身就是第一道考验。
光丝指引的并非坦途,而是一条几乎被藤蔓和苔藓完全覆盖的狭窄小径,蜿蜒向上,隐没在雾气与怪石之中。脚下是湿滑的青苔,两侧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偶尔有碎石被踩落,久久听不到回响。
“跟紧!”陈忠低喝一声,命令身手最好的斥候在前方探路,用刀剑小心地清除过于茂密的障碍。
然而,自然的险阻并非唯一。当队伍沿着光丝指引,试图穿过一片看似平静的、布满了奇异蓝色苔藓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斥候突然身体一僵,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猛地弹了回来,摔倒在地,脸色瞬间煞白,气息紊乱。
“是古禁制!”乌雅急忙上前,仔细观察着那片区域,“并非攻击,而是排斥……排斥没有圣地认可血脉的存在。”她看向白昭月,“圣凰,恐怕需要您的力量。”
白昭月走上前,她能感觉到前方空间中流淌着一股柔和却坚韧的无形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那无形的屏障上,同时默默引导着体内那丝温热的“凤火”之力。
淡金色的流光自她掌心溢出,与那无形屏障接触的瞬间,屏障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发出轻微的嗡鸣。片刻后,屏障中央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的光门。
“快!”白昭月维持着力量的输出,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昱毫不犹豫,率先穿过光门,确认安全后,陈忠立刻指挥精锐鱼贯而入。当最后一人通过后,光门悄然闭合,那片蓝色的苔藓地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类似的阻碍接踵而至。有时是需要以特定步伐穿越的、会移动的怪石阵;有时是弥漫着致幻花粉的奇异花丛,需要乌雅以特定的草药熏香驱散;有时甚至是栖息在必经之路上的、带有剧毒的巨大蛛类异兽,需要陈忠带人合力惊走或击杀。
每一步都充满未知与危险。队伍的行进速度慢如蜗牛,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
白昭月成为了破局的关键。她依靠骨片的光芒指引方向,依靠血脉的感应辨别禁制的性质,再与乌雅的部落知识相结合,寻找通过的方法。力量的频繁使用让她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她能感觉到,每克服一道障碍,她与这片土地、与那冥冥中的圣地之间的联系就紧密一分。
萧昱始终守护在她身侧,在她力量消耗过大时,会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将自身醇厚的内力缓缓渡入她体内,助她恢复。
“还能坚持吗?”在一次短暂的休息时,他低声问,眸中满是关切。
白昭月靠在他肩上,感受着怀中骨片持续传来的温热和指引,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雾气深处那光芒指向的终点:“它在呼唤我,越来越清晰了。”
穿过最后一片弥漫着腐蚀性黑雾的沼泽地带,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浓雾在这里奇迹般地变得稀薄,一座巨大无比、仿佛被天神之斧劈开的峡谷入口,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两侧是光滑如镜、高耸入云的峭壁,谷口缭绕着七彩的霞光,隐约有清越的鸣叫声从谷内传来,带着古老而神圣的气息。
溯影骨片上的光丝笔直地射入那霞光缭绕的谷口,光芒达到了顶峰。
乌雅再次跪伏于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凤凰谷……我们到了!圣凰,祖灵之地,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