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盛夏,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靖侯宫的金殿之上,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比天气更令人窒息的寒意。
萧宏高踞龙椅,面色铁青,手中紧紧攥着一份来自北境并州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军报狠狠摔在御阶之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殿内文武百官心头一跳。
“废物!蠢货!”萧宏的怒吼声震彻殿宇,带着难以抑制的失望与暴怒,“并州边境如此重要的军事布防调整,竟然泄露给了草原部落!致使我三千精锐遭伏,几乎全军覆没!折损大将三员!萧宸!你这个世子是怎么当的?!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跪在御阶下的世子萧宸,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次边境军事调整,本是高度机密,只有他和几个核心幕僚知晓。如今泄露,他百口莫辩。是身边人被收买?还是……他不敢深想。
“父……父皇,”萧宸声音颤抖,“儿臣……儿臣失察,罪该万死……但此事定然有奸细……”
“奸细?”不等萧宏开口,站在武将前列的萧衍便冷笑一声,跨步出列,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大哥,此时推脱给奸细,未免太过轻巧了吧?并州军务,向来由你总揽,核心机密除了你和你的颍川幕僚,还有谁能接触?莫非是您亲自泄露的不成?还是说,您手下那些人,早就心怀鬼胎,结党营私,将国家机密视若儿戏?!”
他这话极为诛心,直接将“结党营私”、“用人不明”的帽子扣在了萧宸头上。柳氏一党的官员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出列举证:
“陛下!臣弹劾世子任用私人,其幕僚中多人与颍川赵氏关联过密,把持军政,排斥异己!”
“臣附议!并州失利,绝非偶然,乃是世子无能,纵容外戚,败坏纲纪所致!”
“陛下!世子德行有亏,能力不足,难当储君大任!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废黜世子,另择贤能!”
废黜世子的呼声,在柳氏一党的煽动下,第一次如此公开、如此激烈地在朝堂上响起。
萧宸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赵氏站在后宫,听闻前朝消息,几乎晕厥过去。她家族的荣耀,她儿子的未来,眼看就要毁于一旦。
萧宏看着台下哭嚎请罪的萧宸,又看看意气风发、步步紧逼的萧衍,以及那些群情激奋的柳党官员,心中怒火与失望交织,更有一丝冰冷的警惕。他深知柳氏和萧衍的野心,也恼恨萧宸的不争气。废黜世子,动摇国本,他暂时不会做。但打压,是必须的。
“够了!”萧宏厉声喝道,打断了朝堂的喧嚣。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萧宸身上,“萧宸御下不严,泄露军机,致使我军损兵折将,罪责难逃!即日起,禁足东宫,无朕旨意,不得出入!其所辖部分军务,暂由三皇子萧衍接管!闭门思过,好好想想你这个世子,该如何做!”
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劈在萧宸和所有支持他的人心头。禁足,分权!这几乎是半废黜的信号!
“父皇!”萧宸绝望地呼喊。
萧宏却已拂袖而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朝会散去,萧衍志得意满,在柳党官员的簇拥下,昂首离去。而支持萧宸的官员,则如丧考妣,惶惶不可终日。
世子东宫被甲士围住,形同软禁。正妃赵氏在自己的宫殿内,摔碎了满殿的瓷器,犹不解恨,更多的是无尽的恐惧。她抓住心腹嬷嬷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宸儿完了,我们赵家也完了!柳氏那个贱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嬷嬷忍痛低声道:“娘娘,如今朝中,能牵制柳氏和三皇子的……恐怕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