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城,吴侯府邸的议事厅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因僵持而生的沉闷。北靖使团与东吴官员关于联盟细节的谈判,已进行了数轮,依旧在原地踏步。
顾逊高踞主位,面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听着手下臣子与北靖韩使者就战马交付数量、沅水商路管理权划分等条款进行着无休止的扯皮与争论。
他乐见其成,拖延,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坐在下首参与议事的顾凛州,面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专注与恭顺,偶尔在顾逊目光扫来时,补充一两句无关痛痒的意见,十足是一位“为二叔分忧的好侄儿”。
然而,他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却早已波澜不惊,仿佛眼前这场关乎三国格局的谈判,只是一场与他无甚关联的戏码。
待到一轮争论暂歇,顾逊宣布休议半日。顾凛州依礼告退,回到自己那处名为“衡玉院”、看似清雅实则处处受监控的居所。
他并未停留多久,便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衫,带着唯一完全信任的贴身侍卫顾风,借着拜访城外某处书院为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建业。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长江下游,一处隐秘的东吴水师基地。
江风猎猎,吹动顾凛州的衣袂。他站在基地外围一处高地上,俯瞰着江面上停泊的如林战船。巨大的楼船如同水上堡垒,艘艘斗舰穿梭其间,水师士卒的操练呼喝声隐隐传来,气势雄壮。
这里,曾是他父亲顾昀倾注心血打造的水师核心力量之一。
“公子,周将军和几位老部将在里面等候。”顾风低声道,引着他走入一处看似普通的营房。
室内,几名身着便服、却难掩行伍之气的中年将领早已肃立等候。见到顾凛州,他们眼中皆闪过一丝激动与恭敬,齐齐抱拳行礼:“末将参见公子!”这些人,都是顾昀当年的旧部,对顾氏嫡脉忠心耿耿,也是顾凛州暗中经营多年的核心力量。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顾凛州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建业城内的戏,还在唱。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划过长江,点过北靖、蜀汉,声音清晰而冷静:“北靖萧宏,野心勃勃;蜀汉刘琟,锐意进取。两家矛盾已深,边衅日增,大战……迟早要爆发。我东吴,该如何自处?”
一位面容黝黑、眼神锐利的将领周泰开口道:“公子,末将等以为,当与北靖合力,先破蜀汉!荆州乃我江东门户,不容有失!”
顾凛州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合力?与虎谋皮罢了。北靖狼子野心,若与之联手破蜀,届时我东吴兵疲粮耗,北靖挟大胜之威,顺江东下,我拿什么抵挡?顾逊所求,无非是些战马铁器,蝇头小利,目光短浅。”
他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荆州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最佳之策,乃是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两家去拼个你死我活。待其两败俱伤,国力损耗,便是我东吴出手,谋取荆州,甚至西图巴蜀之时!此乃天赐良机,岂能为人作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