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夸张地赞叹着,目光却紧紧锁住白昭月,“二姐姐平日里也常与瑶光姐姐一处玩耍吧?定是受益良多。”
白昭月垂下眼睑,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语气带着羡慕和自惭形秽:“柳小姐说笑了。瑶光姐姐是天上的凤凰,我只是地上不起眼的雀鸟,岂敢时常叨扰?能远远仰望姐姐风采,已是我的福分了。”
柳依依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又笑道:“二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我听说白家也是诗礼传家,姐姐定然也是知书达理的。不知姐姐平日在家都喜欢读些什么书?可曾学过我们北靖的诗词歌赋?”
“我……我愚钝得很,”白昭月显得有些窘迫,手指绞着衣角,“只认得几个字,勉强能读些浅显的杂记,诗词歌赋那是瑶光姐姐那般玲珑心窍的人才能精通的,我……我是不成的。”她将“无知”扮演得淋漓尽致。
柳依依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关于北靖风俗、甚至略带刁钻的问题,白昭月要么一脸茫然地说“不知”,要么就将问题引向“瑶光姐姐定然知晓”,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姿态放得极低。
一番交锋下来,柳依依只觉得眼前这位四公子夫人果然如传言般,是个上不得台面、怯懦无趣的木头美人,除了容貌确实出色些,几乎一无是处。她自觉探得了底细,心中鄙夷,也失了继续周旋的兴致。
又闲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柳依依便起身告辞:“多谢二姐姐的茶,依依叨扰了。日后姐姐进了府,我们姐妹再多亲近。”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敷衍。
送走柳依依,琥珀立刻关上门,啐道:“哼!装得跟朵小白花似的,句句都在下套!真当咱们听不出来呢!”
白昭月脸上那怯懦的表情瞬间消失,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她走到窗边,看着柳依依离去的方向,淡淡道:“她不过是奉命来探探虚实罢了。如今她觉得我不足为虑,正好,我们也乐得清静。”
是夜,万籁俱寂。听竹轩的侧门被轻轻叩响,琥珀警惕地问了声,门外传来墨书压低的声音:“是我,墨书。”
琥珀开门,墨书闪身进来,将一个不起眼的布包递给琥珀:“公子让送来的,说是给夫人解闷的闲书杂记。”说完,便匆匆离去。
琥珀将布包拿到灯下打开,里面是几本装帧普通的书册,封面写着《蓟城风物志》、《北地趣闻录》之类。
但白昭月接过翻看,却发现书页的空白处,或用极细的笔触标注着某些官员的升迁动向、世家间的姻亲往来,或夹着细小的纸条,上面记录着近期蓟城各府的宴请清单和看似寻常的市井流言。
这哪里是闲书,分明是萧昱借机传递来的、关于北靖权力格局和动向的珍贵情报!
白昭月就着灯光,一页页仔细翻阅,结合白日柳依依的试探,以及连日来的观察,脑海中北靖权力斗争的脉络渐渐清晰起来。
柳氏的咄咄逼人,赵王妃的隐忍,其他派系的观望……一切都错综复杂。
她轻轻合上书册,指尖在微凉的封面上划过。萧昱此举,无疑是在告诉她:我知你处境,亦信你心智,愿与你共享信息,同舟共济。
这份无声的信任与支持,远比任何甜言蜜语更让她感到踏实。她知道,低调隐忍只是暂时的保护色。
在这危机四伏的蓟城,她必须利用这备嫁的时日,尽快积蓄力量,摸清规则。
窗外,月色清冷。听竹轩内,灯火虽微,却照亮了一颗日益坚定、冷静筹谋的心。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她并非独行。